药庆卫诉张显名誉案有关立案的故事

作者：兰和

    我当时安排了两家媒体记者进行采访：一是中央台的柴静，一是社会颇具影响力的平面媒体《新京报》的孔璞。这样安排一是避免同质媒体间的竞争；二是兼顾了媒体的公信力和品质；三是为了避免吊死在一棵树上，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曾经切身体验过中央台近于严苛的审片制度，这么敏感的题材极易胎死腹中。为了确保信息发布的安全，在柴静采访的第二天，我就让孔璞进驻药家。

    孔璞是位年轻漂亮且很有主见勇敢机智的女记者。2009年5月10日晚，湖北某镇政府3名工作人员到雄风宾馆梦幻城消费，酒后对女服务员邓玉娇进行调戏。刚烈的邓玉娇用一把水果刀捍卫自己的尊严，造成一死两伤的后果。该案经媒体曝光后，引起舆论哗然，这就是著名的“邓玉娇案”。孔璞和几位男记者一同到湖北采访此案，当地以搞坏了地方形象为由派出四人将采访的几名记者强行带走，双方发生严重肢体冲突，当这四名凶神恶煞的男子搞定几位男记者后，上前推搡唯一的女记者孔璞的时候，孔璞镇定自若：“我是女生，你们最好住手，不然我就学邓玉娇。”当时就把这四个男子给镇住了，只好作罢。

    面对这个复杂的社会，药庆卫显得有点措手无策，遇事焦虑不安，很不适应，没有主见。我安排孔璞陪着药庆卫一起去立案，无疑是想给药庆卫提提胆气。有这么一位见识广伶牙俐齿的女记者护驾，他应该不会慌张的。

   此外，为了应对法官探究，我告知孔璞的身份是药庆卫的女儿，这在年龄上完全说得过去。我随即给他们编了一个故事：药庆卫的女儿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读张显的研究生，后来在毕业论文上与张显产生严重分歧，闹了矛盾，张显就在网上骂药庆卫。这个故事很常见，也符合逻辑。

    第二天一早，孔璞领着药庆卫一起去了雁塔法院立案庭。我坐在北京的办公室里，焦虑地等待孔璞的电话，近中午12点，孔璞反馈过来的信息是，证据不够，还得丰富点儿。孔璞接着给我讲了当时的插曲。法官在审查诉状的时候，给张显去了一个电话，双方对话特别有意思：

“喂，你是张显吗？”

“是，你哪位？”

“我是雁塔区法院。”

“。。。。。。”

“你在西安吗？”

“我不在，我在外地出差，什么事？”

“你不在没关系，我核实一下你的家庭住址，你保证手机畅通就可以。”

“请问什么事情？”

“你被人告了。”

。。。。。。

    整个对话过程，笑得我人仰马翻。接着我开足马力，又找了几条完全没有药家鑫案任何信息的微博给孔璞发过去。

    我告知药庆卫，最好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去，这纯粹是玩了一把心理战术。《孙子兵法军争篇》云：“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在这个时候过去，忙碌了一天的法官已经筋疲力尽头昏眼花，也不会有太大的精力去探究和较真一些问题，再加上妇女同志还得回家接孩子洗衣做饭之类的，此时可谓归心似箭，所以也不会太过细审查。

    此外，我一方面叮嘱孔璞发挥记者的伶牙俐齿的职业优势，全力配合药庆卫造势；另一方面要求药庆卫在关键时候，必须放开嗓门，把架吵起来，大概内容如下：我在部队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工作了几十年，一分钱都没有动过，现在张显污蔑我是军队蛀虫，这种侮辱对我这样一位老军人的伤害你们是无法理解的，为此，部队还对我进行了调查，包括家人都对我产生了误会，等等。

    我一再向药庆卫强调，必须放开嗓门，让气氛紧张起来，迫使法官骑虎难下，不便纠结。

    导演，其实是被逼出来的。

    下午4点，孔璞和药庆卫再次来到法院，接下来的事情，尽在安排之中，法官依旧左右刁难，的确这样的案子，对于法院而言，似乎浪费司法资源。

    此时，药庆卫一改往日低调平和的状态，放开嗓门与法官理论起来，惊动了立案庭的周庭长，她过来将材料看了看，轻轻说了声：“给他立了吧”。

    临近5点，孔璞来电，案子立上了。

孔璞在电话里还给我讲述了一个小插曲，法官对他们说，下午刚上班的时候，声称自己在外面出差的张显心急火燎地来了趟法院，质问法官究竟是谁告了他。

    前一个小时在外出差，后一个小时就来到了法院，如此快速度。

    我当时正在医院照顾我即将手术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难以按捺内心的激动，在微博上发出公告：“药家鑫父亲药庆卫诉西安电子科技大学副教授张显名誉侵权一案，已于2011年8月4日下午4点在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人民法院正式立案。在经过长时间隐忍后，药庆卫先生正式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及家人的人格尊严。”

    我同时通知媒体朋友，接下来，我的电话被记者打爆。情急之下，我对大家说，把邮箱号给我发过来，我把稿子写好给你们发过去。于是，在医院病房里，我用笔记本电脑三下五除二将新闻稿写好，并将立案通知的照片一并给各大媒体发出。

    当晚写完新闻稿子后，我在微博上写下：“从今日起，本微博只谈案件本身，不涉及其他。欢迎一切善意文明的讨论，对谩骂、羞辱以及各种不文明语言实行零容忍。与诸君共勉。”

   我认为，在这个时候，我的微博应该集中在药父案上，开辟第二战场。

    次日，全国所有媒体均刊登了药家鑫父亲药庆卫诉张显名誉侵权正式立案消息，但没有人知道，立案过程的曲折和戏剧性。

    诚如张显所言，战斗正式打响。

（摘自《围观时代》的“瞒天过海”篇P64-67页，作者兰和，法律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