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八十三回 第五节：人类医生

【原文】

到了次日，大夫来了，瞧了宝玉，不过说饮食不调，着了点儿风邪，没大要紧，疏散疏散就好了．这里王夫人凤姐等一面遣人拿了方子回贾母，一面使人到潇湘馆告诉说大夫就过来．紫鹃答应了，连忙给黛玉盖好被窝，放下帐子．雪雁赶着收拾房里的东西．一时贾琏陪着大夫进来了，便说道：“这位老爷是常来的，姑娘们不用回避。”老婆子打起帘子，贾琏让着进入房中坐下．贾琏道"紫鹃姐姐，你先把姑娘的病势向王老爷说说。”王大夫道：“且慢说．等我诊了脉，听我说了看是对不对，若有不合的地方，姑娘们再告诉我。”紫鹃便向帐中扶出黛玉的一只手来，搁在迎手上．紫鹃又把镯子连袖子轻轻的搂起，不叫压住了脉息．那王大夫诊了好一回儿，又换那只手也诊了，便同贾琏出来，到外间屋里坐下，说道：“六脉皆弦，因平日郁结所致。”说着，紫鹃也出来站在里间门口．那王大夫便向紫鹃道：“这病时常应得头晕，减饮食，多梦，每到五更，必醒个几次．即日间听见不干自己的事，也必要动气，且多疑多惧．不知者疑为性情乖诞，其实因肝阴亏损，心气衰耗，都是这个病在那里作怪．不知是否？"紫鹃点点头儿，向贾琏道：“说的很是。”王太医道：“既这样就是了。”说毕起身，同贾琏往外书房去开方子．

小厮们早已预备下一张梅红单帖，王太医吃了茶，因提笔先写道：

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势必上侵脾土，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气不流精，凝而为痰，血随气涌，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虽有补剂，未可骤施．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复用归肺固金以继其后．不揣固陋，俟高明裁服．又将七味药与引子写了．

贾琏拿来看时，问道：“血势上冲，柴胡使得么？"王大夫笑道：“二爷但知柴胡是升提之品，为吐衄所忌．岂知用鳖血拌炒，非柴胡不足宣少阳甲胆之气．以鳖血制之，使其不致升提，且能培养肝阴，制遏邪火．所以《内经》说：`通因通用，塞因塞用．'柴胡用鳖血拌炒，正是`假周勃以安刘'的法子。”贾琏点头道：“原来是这么着，这就是了。”王大夫又道：“先请服两剂，再加减或再换方子罢．我还有一点小事，不能久坐，容日再来请安。”说着，贾琏送了出来，说道：“舍弟的药就是那么着了？"王大夫道：“宝二爷倒没什么大病，大约再吃一剂就好了。”说着，上车而去．

【端木持易见解】

开车的都有一种经验，就是如果车子爬坡或者载重比较大，就会负荷很重，行驶吃力，发动机会剧烈轰鸣，车身甚至剧烈颤抖。这个时候，会给人一种过热要坏的感觉，按照一般的处理思路就是，过快过热的就要降速降温。而实际上，这个时候如果降温降速，车子就会倒退，爬不上去了。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给他继续加油增加动力，或者减掉一些负载，它就能顺利的爬坡了。

人的健康其实也一样。

当人体内的氧气不足的时候，人体自然的反映是加快呼吸，甚至出现喘息的可能。这个时候，应该安静下来，减少耗氧量，同时增加肺部扩张，增加氧气供应量。如果这个时候因为担心肺部剧烈扩张，反而搞冷酸的东西收敛，则人就危险了。

天下穷苦人受迫害太甚的时候，就会经常的抖动叛乱，这个时候，应该给他们减少压力，增加供应。如果只是因为他们频繁抖动，觉得是火大过热，反而给他们泼冷水，镇压，甚至继续抽血，降温。这就要让人绝望了。

所以，人不能看到热，就给寒药；看到冷就给热药；看到塞就好泻；看到泻，就要堵。而是一定要分析真假。医学名著《素问·至真要大论》：“热因寒用，寒因热用，塞因塞用，通因通用，必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就是这个意思。看病不能只看表面，要具体分析其本质，要求真。

林黛玉的真实病因是什么？是受到抑郁，她被压迫太甚，所以生命本能是要升发，疏散。这个时候用逍遥散是对的。柴胡是疏散升发之关键的要药。

只是，一个人头顶上压着巨石，你不帮他搬开，只是让她往上去冲，这个用处究竟有多大呢？就像一个车，它负载太重，你油门踩完，它也不一定能怕上去啊。这个时候，你得给它降低负载，恐怕才是最好的办法啊。

黛玉的病，来自于是礼教和世俗，不搬开这个，她就开心不起来。而且社会越来越束缚压迫，她的血管越来越细，心越来越衰弱了。这是基本的结论。

康德说，我们要找到主体意识；尼采说，我们要找到产生主体意识的前提，即个人意志。这都是唯心主义。德国将个人意志上升到国家意志，但依然被国际束缚。马克思说，压在全世界的石头是资本主义，是生产资料私有制，是整个人类的这个生产生活方式。这是个人意志和国家意志和人类意志的前提和条件。人需要有人类的意志，从人类出发，追求整个人类的解放。

说到底，现代社会，即资本社会，全球化的资本社会，每一个人，每一个民族和国家，都不能独善其身了。它们头上有一块共同的石头——资本主义生产资料私有制。要解放、要升发、要宣散、要自由，就要推翻压在整个人类头上的石头。

否则的话，整个人类无论物质多么发达，实际上这些物质只会成为压在自身头上的石头，人类自身只会越来越抑郁和衰弱。人必须重新站起来，站在自己创造的物质之上。这个伟大的理想的实现，将使整个人类不药而愈。

你们说，谁才是整个人类最伟大的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