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男人大约五十来岁的样子，见鬼，这个年代的男人、女人真让我失去了对年龄的判断力，那些穿着成熟而大方的女人说不定还是刚出校门的学生，而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而又靓丽可爱的基本上是半老徐娘。就像我判别不出杨振宁的性能力一样。

音乐（或者根本就不是音乐这种东西）是我喜欢的《月亮走我也走》，大约是黎莎要求开的音响，声音很小，就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男人打电话的姿势很潇洒，说话也很有修养似的。说些书面语让黎莎都有些迷糊。基本判定是个搞文化的老头，始终是那种艺术家的酸溜腔调。

妓女与嫖客能有什么生死离别的故事呢？你真以为你是王金荣，她是苏三娘啊。当然，对于黎莎来说，她是很愿意认识这样一个听说很“神奇”的人物的，况且，这个衣着堂皇的老头对黎莎也算是百依百顺。我从很多人嘴里都能听到“文人骚客”这个词！也有很多搞艺术的坦言自己对于女人与酒的嗜好。

当然，谁不喜欢钱？你会认为一个妓女是为了这种“妓业”而献身的吗？那些听起来低三下四的服务部门怎么也不会承认她就是一只羊。你看看那些敲起锣来卖出不了口的劣质服装的人，你再看看那些光着屁股跟导演上床想出名的人，甚至那些起早贪黑打着灯笼卖鸡蛋的老太太，谁不是黑起屁眼来捞钱。这个世界上只有嫖客是慷慨的，也只有嫖客才是人群中最最有素养，有道德的人。他们甘于奉献，勇于奉献，不愧为人之杰，嫖客中的精英。

而让人遗憾的是，和精英在一起的时间总是显得异常的短暂。男人挂上电话，就踱到黎莎身边，轻抚着细黑的头发，又很陶醉地闻了闻头发的香气，闭着眼睛说：真是难忘。黎莎顺势勾住他的脖子，头发淌了他一肩。“带你走吧，去省城，那里热闹极了！”男人深情地看着黎莎的眼睛。那眼睛出奇的通亮，出奇的蓝。

我打通电话时，黎莎正在前往南京的路上，车里的音乐依旧是《月亮走我也走》。她问我怎么换号码了？我说我失业了。她笑。我却不知所措。

窗前的花早就因为缺少水分而枯萎。黎莎在的时候，它很娇嫩儿，绿油油的叶儿都看不出是被罐养着。现在那些败死的花絮落在窗台上，显得异常的凋零和没有生机。星期六早上一大早，我就因为烦闷而起了床。本想拾掇拾掇那些破败的景象，寻找点有关信念的东西，却意外地发现花盆早已不在。而且窗台被打扫得干净无尘，还洒了水，在凉风习习的清晨，给了我些许久违的清凉。懒惰的四川仔还在梦中吧，院子里空空而也，我第一次觉得这个充满恶臭和嘈杂的院子是那样的安宁而和谐。不禁哼起了那首《茉莉花》。

“哎哟，难听死着。”楼下咯吱咯吱有人在笑。跛子房东大香拿着把小铲儿在楼下的花圃里忙活着什么，听我唱歌，便笑得前伏后仰的。

“笑个球，一大早，花都没了！”我说。

“哎呀，真没劲。几盆破花儿，我呆会给你弄几盆，保证比你以前的好看。”大香不服气地说。

大香平时不干什么活，专事些花草，前前后后的院子建了六、七个花圃，弄得一些房客晾衣服的地方都没有。大伙都在背地里说她小气，当然总是把整个苏州人都带上。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祖宗十八代。说她活不过明天，要么就疯掉任人玩耍。可是到了无数个“明天”，大香还是好好的，身体棒得像头小母象，近百斤的土担儿，只须肩上一扔，然后整个身体像上了发条一样，摇摆着屁股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