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自嘲着朝黎莎扮了个鬼脸。亲爱的，你的费南德先生回来了。推开纱窗，我就看见黎莎在我的床上睡觉。光光的身子，弄得乱蓬蓬的头发，以及地上乱七八糟的B-B-S鞋子、浪莎袜子、淑女胸罩儿与内裤儿，还有一地我的日记。

她是醒着的，傍晚的空气凝滞，屋内蚊子成群的环境是很难让一个人能这样光着身子就睡得着的，而透过那一缕软弱的头发，黑黑的眼圈儿在雪白的脸蛋上映衬得如此的深邃与安静。她很需要休息。

我一把抱住她，在嘴唇和乳房上吸了两口便顽皮地笑着说：吃了没？她摇头。也温柔地笑着。

我说，穿好衣服，咱到刘婶的店上去炒碗面吃一下！她还是摇头，“今晚有个客人要带我去香格里拉！”说完便一把抓住我的下身，把我摁在床上……

此时天真的快黑了，屋里呈现着那种深蓝色的黑来。我疲惫地躺着，汗如雨下，她也是，两支急速而壮阔的喘气声来回交错着，纵容着更加膨胀的空气。直到电话响起。

黎莎平静了一下，用力地咽了下口水便张口骂道：“你个臭婊子养的，这么晚才打电话来，你想饿死老娘啊。”那边很用心地哄着。黎莎还是装作一种苦大仇深的样子。那夸张的表情，以及说话时起伏的头发与胸部，令我不免心怀怜悯地鼻子酸了起来。

“我想买件裙子！”她撒娇地望着我。手里拿着件已经快穿了一年的青色连衣裙。才一年，已经一年了。我点点头，用力地吐出一个字来：买！

她却调皮地笑道：“还是算了吧，我会想办法弄一件更漂亮的”。我也笑。“冰箱里还有吃的吗？”

“一个汉堡包，四根火腿肠，不过，已经没泡面了，鸡腿两天前就没了。你还是去楼下吃点吧。”她提着个包，便要往楼下走。

我无语地沉默了很久，盯着潮迹斑斑的房顶，很敬业地操了声娘。

这也的确够操娘的了，那个该死的跛子房东在楼下那样子吓人，一身宽松而夸张的睡衣打扮，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把日本妓女使用过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拍打着那肥硕身子上的蚊子。腿不安分地张开着，被睡衣包得突出一个生殖器的丘来。几个从四川或者河南来的小伙子在楼上笑嘻嘻地欣赏着。

“哎哟，我的亲奶奶，快回屋里去吧，都快成蚊子的晚餐了。”刘婶从店里回来，看见女儿坐在门口。

跛子房东却扯着破壳喇叭，边往回走，边叨咕着“就你事多，就你事多，挣不到几个毛钱，还累得一天到晚不回家。”楼上的几个小伙见戏快收场了，也便相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我却朝刘婶喊道：“还回不回店里？”刘婶见是我，便兴高采烈地答道：“回，回，回！”

刘婶的店在自家房子不远的小街上，从这条街往前一百多米就是有名的西苑街以及西苑街上的故事。店面不大，“扬州小吃”。狮子头，红烧肉是我最喜欢吃的几道菜儿，刘婶会做。而且做得好吃。有时候，我总认为这才是我妈。

今天是星期天，店里比平常要忙一些，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白丁平头，从四面八方聚到这个城市打工的人都爱在这里装一回大爷。要酒要菜的也稍显阔气，这里便宜，一盘肉，也只卖八块钱。

刘婶从家里带来些白面，和我一阵走，好沉一个包，我提着，她就在我耳边像母亲一样唠叨。我低头，像个儿子。

“小杨啊，告诉刘婶，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刘婶突然很认真地问我。我很奇怪。笑着，不知怎么回答。

“我看那女的不是什么好人，我总是在街那头见到她跟男人们勾结搭背。你得注意点，不要什么女人都往家带。”刘婶很气愤，却又语重心长。我还是笑。几乎笑出声来。

“一个朋友，很早就认识！”我说。

“我也知道你小杨，娃儿不错。大香也经常说你来着。这孩子，真是拿她没办法。”刘婶似乎很兴奋。

“她？她能说我啥？”我听她说起跛子房东，也张大嘴巴问了起来。

“算了，我看你和我们家大香从不不说话，都在一个屋檐底下生活那么些日子了。”刘婶好象有些尴尬，支支吾吾。我看得出来。却不知道底下的意思，便有些搪塞地说：

“很忙，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