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爱情与乞丐(文/跳楼先生)
在苏州过圣诞节,是个很突然的机会。12月25日,之于我,或许就仅仅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穷,安静和思考。
不能平静的是他们——那些追随时尚的,天生贱命的年轻人。所以我很能理解有些人的举动。乞讨,爱情,到了教堂,一样是神的职责。
养育巷里的人都很匆忙,天气也格外的和蔼,轻拂在穿着严肃素白却依旧高挑的牧师身上。所有的人都在谈论圣母玛利亚,以及这个伟大却并不高大的女人,有这么一个出息的儿子,——耶稣。
照例,教堂里要举行一个“礼拜”。主礼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当宣布出他的名字时,我立马意识到那种熟悉的架势,——教授,一个教书的至高荣誉。所有的人都懒散地进入到一间宽大却怎么看怎么像教室的礼堂时,一切显得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很多人忐忑,很多人新奇,惟独一个人的感觉是最寂寥的。他是被门口那个散发传单的女人用一个大饼换进去的。躲在镶嵌着各种灯饰的圣诞树下直颤抖。
“嘿,那个吃大饼的,快去把耶稣身上的灰尘打扫一下。”一个黝黑的胖子男人扯大了嗓子喊了起来。
“耶稣?……噢,好的。”
他只是一名乞丐,所有的人都知道,穿着破烂而臃肿,一股刺鼻的酱香味让人迷醉。或许,也有一个冬天没有洗澡了吧。那些年轻的甘愿做寡妇的修女们路过时总是娇嗔地捂住鼻子,其实在食堂里,也有这种味道的豆腐,吃的时候,总能听到一群女人的疯笑。
教堂很干净,惟独耶稣身上很脏,那是怎样一种敬畏之情!可是,乞丐不这样看,他此时正骑在耶稣头上擦拭着什么。
歌曲是事先安排好的,路过的,每人发一张,教堂内秩序井然,教堂外纸片飞舞。怪不得天主教和基督教总能争个天翻地覆。信奉上帝也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你必须在耶稣和他的母亲面前做一个伪君子。撒谎是一信徒的基本素质。
有些破旧的教堂经不起什么大的折腾,有钱人开着车,拖家带口一大早就堵在门口吹嘘着什么。最忙活的算是女人,苏州的女人惯有的乡下人的气质表现得玲珑剔透,活灵活现。吴侬软语说得铿锵有力。
“耶——该死的,总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吧?你忘了,今天是圣诞节。”女人迫不及待地打着电话。
“切——”这话正好被乞丐听见,他冷冷地笑了声却又缩回了圣诞树下。
那个教授主礼很文雅,说话声音很小,虽然用了音响设备,却依然蟋索得很。他带领我们唱了一支很长的歌,歌名和歌词都是信徒们不能熟悉的,音调差不多就行,女牧师在旁边安静地听着,唱到动情处,她会用手在胸前划着什么,然后闭上眼睛,既像在祈祷,又像在享受着。这或许就是神给的旨意,一切安静平和才是最最和谐的事情。
“哎哟——哪个小瘪三扔我?”那个打电话的女人突然惊叫起来。
“噢,上帝会宽恕你的!”女牧师摇着头叹道。可是此时的堂下信徒已经笑成了一锅粥。
“嘿,你疯了,这么多人!”旁边一个穿着笔直的瘦小男人小声地扯动着女人的衣襟。
是啊,是谁这么该死搞的恶作局。女人一气之下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串高跟鞋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随后就是一阵很长时间的静默。
主礼很认真地走到惊慌和恐惧的瘦小男人身边,看着长椅下一个白色的塑料包以及塑料包里一块吃完一半的烧饼,转过身对着耶稣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就是一阵急促却温馨的“阿里露雅”被长时间地唱起。女牧师在几个人的劝说下,为所有的来宾和贵客祈了福,祝了平安,“平安之夜回家吧!”
教堂外很冷,预示着夜很深了,乞丐很慌张地站在教堂外等待着什么?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依旧热闹,他只好默默地坐在他原来一直坐着的地方,一段矮墙,半块路碑。耷拉着脑袋。
“你应该跟我回去!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矮墙那边有个男人在哀求道。
“你说什么呀?一年就一个圣诞夜,你让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你还说我小孩子脾气。”女人有些气嘟嘟地嚷着。
“你小点声音好不好,这里是教堂。”男人继续哀求着。好象有一个世纪没有吃东西一样,声音有气无力地。……
乞丐木然地听着他们的争吵,也木然地听着钟声响过12声。他应该在等待惩罚,教堂里又该唱起那支熟悉的歌了。
依旧是一群撒谎的信徒,依旧是一个被乞丐擦拭过的耶稣。只是,关于爱情。有人笑着,有人痴。第二天,教堂里来了一群结婚的年轻人,却忘了墙角那具硬邦邦的尸体。蜷缩着,等待着。
2006年12月24日夜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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