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拥挤的市府广场上,伊拉克战争的报告不停地在人们脑海里盘旋着,就像只轰不走的苍蝇,今天这里炸弹爆炸,明天那里人体自杀,倒像中国那些一天到晚忙着四处演出或“还政于民”的人,连死都显得那么忙。人们倒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好象一眨眼的工夫,货摊上的银两就要折去好多似的,都喊得别人连同自己头晕脑涨,只差撞墙。
其实这里也不怎么作兴卖些小玩意,几个穿着酱黄色大衣的城管人员在这也不时下车吆喝,把人吓个半死。还好,今天早上依旧很忙碌,很有生机似的,不停地有几个穿着单薄的小姑娘在广场中心穿梭着,哀求叔叔大婶买朵花。还没等缓过神来,一溜的货摊就摆到了对面的看守所跟前。
房子很新,排场也很大,虽然里面看上去十分光秃。两幢数十层的办公大楼倒很显眼。两个黝黑却精神的哨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都穿着很厚的军大衣,看他们的样子,年龄都不是很大,顶多二十出头,手上还提着个枪,只是刺刀上好象锈了一大块似的,也不拭擦一下。他们有时也会不经意的瑟缩,倒是背后的几个大字很让人有些凝重的感觉。这里是市府直属看守所,这里关押的基本都是职重权显的人,像缪忠利这样的人谈不上有权力,就只能拿经济来衡量身份了,看守所在押人员档案上的缪忠利的身份是利显股份的董事会主席,兼利显集团的执行总裁。
曹在行在办公室里很是有耐心地端详着这份资料很长时间。曹在行人好,光光的下巴,豁达的一块脑门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矍铄盎然。一天到晚进出这间不出十个平方的小房子的人络绎不绝,大家习惯称他为老曹。老曹是个老干部,当了一辈子的干部在家闲不住,本来做了十几年的纪检早该退下来的,市里看他一直坚持并有个倔脾气,也就没怎么去惹他,而且还让他在看守所这个教化人的场所发发余热。老曹也很乐意,刚上来那天,就请了一帮以前的老同事到悦来宾馆庆祝了一番。
“缪忠利,利显集团。”老曹自言自语一会便从暗红色抽屉里摸出一包中华来,眼睛还盯着资料不放,手在盒子里摸了半天才摸出一支来,点上烟吧唧着吸了一口就长叹了口气:“这个王天豪,害人啊!”
此时的王天豪正在家里生着闷气,自从缪忠利关进去以后,这个已经73岁的王天豪好象一下子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已经全然看不出半丝黛色,现在的王天豪已经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以前的硬汉风采,偶尔从其书房里能读出点江淹味道来,几个隽永饱满的“天下为公”跃然墙上,落款是市纪检局。好像在述说着一个动人故事一般,沧沧桑桑,当年市文化部鼎鼎大名的整风硬汉,一拍桌子,整个出版界以及娱乐界都为之颤抖的人,火烧“浦江书舍”,被后来的传媒界道为“媒介始皇”。
老伴一世勤劳,几近古稀的年龄还在日夜缝缝补补,弄堂里的佛龛上还能看见袅袅升起的麝香,中国人喜欢这样的摆设,却很少有真正虔诚的,要是有,也不能算是汉族人,其实想想都可怕,要是个个都像喇嘛们那样,岂不生活磨难多劫,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老王在家翻腾着,突然大骂起来:“你这个老不死的,搞这么些鬼名堂,有什么用?跟你不止说了一遍两遍了,撤掉撤掉,你就是不听,你能把那小子给拜回来吗?你要是能拜回来,还要派出所公安局干什么?”老伴不啃声,只是昏老苍茫的眼睛里不时闪着晶莹的东西,红红的,显得更加苍茫昏老。老王看老伴这样,既疼痛又闹心,又继续骂道:“你还不啃声,那畜生天生就不是我们王家的种,你还一天到晚把他当个宝似的,为他操这份心,白费!丢咱老王家的脸,你知道吗?”老王厉声历色,老伴一下子被讲得声泪俱下,一场演绎多时的老戏又这样开始了,老婆子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和他顶上一两句嘴,后来渐渐失去了顶嘴的勇气,也就只有逆来顺受,忍气吞声。老王看老伴哭成这样,也就一个人搬个小椅子到院子里去看自己种下的花草,冬天来了,一切都显得那样灰蒙蒙的,没有颜色。
院子里尽是槐树,很高,很粗的那种,老王一看到它们就像看见老朋友一样,又是笑,又是说。今天很黯然,因为昨天被老伴逼着去找了曹在行,希望能看在老哥俩的份上,把儿子缪忠利放出来。曹在行知道王天豪好不容易认养了个干儿子,了却了老伴多年的夙愿,可是却一直拿不定主意,便披了大衣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冷,办公楼离号子还有一段距离,曹在行刚下楼就碰见区党委书记李诚莆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满脸红光,古人形容文章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李诚莆的笑却一直在脸上,堆得脸庞臃肿不堪。在楼道里就一把上前把曹在行的手握住不放,就差拥抱,当然在中国不兴这个。
“老曹啊,你看,昨天才分开,我老李今天就想你了!”说完,更加大声地哈哈笑起来。老上海人一般不这样笑,用以前王天豪的话说,李诚莆这样的人,说不定老祖宗是湘南或者在南洋淘过金又回来的爆发户,从骨子里透着一股生意人的幽默与奸意。自然老曹对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加上心情郁闷,也就随便应付了一下。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哪,咱进门再说好不?”李诚莆还是笑呵呵的。曹在行却冷笑一声道:“哎哟,真是不巧啊,我正要出门,路上说?”李诚莆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又往回折。
外面着实有些寒冷,光溜的水泥地上被风吹得干净,快要透明似的,看着都有股寒意。李诚莆一出门就喊司机小张把车靠过来,一辆崭新的正“H”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曹在行的面前。曹在行眇了一眼李诚莆便
拉开后车门啪啦坐了进去。“检察院”。
“检察院?曹兄为王天豪的事忙吧?昨天晚上王天豪还打电话给我说起这事。”李诚莆好象决定放弃那副脸儿一样,变得异常迅速,谨慎地朝老曹问道。“王天豪请你帮忙?”曹在行很是疑惑。他看着李诚莆的眼睛很长时间。好在出门的时候被两个门卫士兵标准的军礼打断了老曹的注意力。
“啊!我就跟他说,咱都是当年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朋友,既然朋友有难,定要全力以赴不是,这不,我就来找你了。”李诚莆一脸正义般,说得车内鸦雀无声。
“我见过缪忠利,这人虽然倜傥风流,放荡不羁,却也有相当出色的商业头脑。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曹在行突然思索道。
“听说是学历史的,有这般干劲,确实难得!”李诚莆也若有所思似的回答道。“听说是被人检举的,检察院接到匿名信。说其非法融资,搞得市场不得安宁。”
“匿名信?非法融资?什么鸟事!有罪匿什么名。又不是权贵显族。胡闹!”曹在行一脸怒火。啪的一声,“敬礼”,车子又缓缓进了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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