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一只花鹿

踩到我额上

世界多么好

山洞里的野花

顺着我的身子

一直烧到天亮

一直烧到洞外

世界多么好

而夜晚，那只花鹿

的主人，早已走入

土地深处，背靠树根

在转移一些

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

野花从地下

一直烧到地面上

野花烧到你脸上

把你烧伤

世界多么好

早晨是山洞中

一只踩人的花鹿

昨夜的月，忘了将影子带走，还定定地挂在那儿，明净而神秘。

航道上，早班飞机来往穿梭。有时两架飞机擦肩而过，有时你前我后等距离追随，有时飞机带着长长的尾翼，竟自冲向浅白的月影，仿佛要撞上去，又似乎要飞进月亮里去。一缕又一缕青色云层，缓慢游移着，不久，飞机走远，云层的色彩发生奇妙的变化，一些变浅，一些成了暗粉色，一些竟然影遁不见。

露台白墙上，突然衬出一排清淡的影子，俨然一个，三个，五个着黄色僧袍的出家人，缓缓从半空中走下。年深日久，地厚天高，他们要从光线的虚无里，走进更深邃更广大的虚无中去。

鸟群在空中飞来飞去，一只珠颈斑鸠停在红色的瓦楞间，不久又来了只花喜鹊，隔着避雷线，站在另一边。它们跟我一样，向着日出的方向，带着惊喜和慌张，向往和期盼。

日光喷薄而出，瞬息间，半个天空被染成深浅不一的浓橘色。

远处青山，眉眼清晰，近处公园，人影晃动。如雾如梦的日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梢，轻轻敲响暖天里开得灿烂的太阳花、非洲菊、马鞭草和粉黛草们的梦境，好像在喊它们苏醒过来，重新舒展美丽的身姿，翩翩起舞。

上一场雪落在许多天前的黄昏，早已消融，我站在高处，却看见公园的长椅上，闪过一道又一道亮晶晶刺目的光芒，俨然雪精灵还顽皮地蹲坐其上，不舍走掉。心头掠过一行诗：“世界多么好/早晨是山洞中/一只踩人的花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