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随笔 |
临写《寒食帖》,方深切体会苏东坡笔墨,尤其字里行间的情绪起伏变化之大令人讶异。搁下笔,再细细品味,纵不论其诗文内蕴,仍然能强烈地感受到一种压抑的精神状态。有掌故黄庭坚与苏东坡就书法相互取笑,苏笑黄是“树梢挂蛇”,而黄笑苏为“石压蛤蟆”。的确,字如其人,从一个人字可以了解其大概性格及审美情趣,更能细微地感知其书写时的情绪状态。临写完毕,我发了朋友圈以求批评,却未收到几条信息留言,便觉苏学士的书法不好接受,难以进入,也许是人多丑其形而忽视了内蕴之神与情。
这让我想到了大学士的一首小诗《题西林壁》: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深在此山中。
视角决定视野,视角不同,事物的形象便会有差异。诗的后两句是千古名句,极富哲学意味。这让我想到了艺术创作,当一个人沉溺于自我世界的时候,往往就容易失去判断力。有些作者常常把自己搞得激情澎湃,陶醉其中,自以为创造了千古不朽的作品,呈给观众读者时却反应平平!是他人不懂艺术吗?有一句广告词十分娓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事实上,好的作品总是能经得起更多读者的阅读、更多时光的淘洗,这便是经典形成的惯常过程。至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爱屋及乌,都是不客观的,是夹杂了个人情感喜好之后的判断。
过春节期间,亲友们相互走动,孩子们聚在一起开心极了。于是,我趁孩子们玩的时候拍了些照片,以作为画画的素材。有在一起看爱派的,有玩积木的,下棋的……有几次,我干脆做起了这些小模特的导演,给他们设计坐姿摆拍。显然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总不能天天都能碰上打动人心的画面吧!再说了,人物画,尤其是写实人物画,是不能凭空想象去画的。在我看来,孩子们无论什么样的表情动作,那种令人喜悦的稚拙气是摆脱不掉的,这正是我需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画孩子的,是不是因为吾有小儿的缘故,或者是孩子是真善美的集成者,其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均有治愈感。假期我先后画了好几幅这类题材的作品,印象深的有两幅作品画了多次:一是《初春》,二是《元宵》。《初春》中的小男孩原本的形象是在下棋的,我将其手指夹棋子的改成了逗小鸡的动作,人物写实,小鸡写意,画完之后,反复地看,多次修改,包括人物表情,鼻子的长短,颧骨的位置,头发的走向,透视下结构线条的粗细长短,均进行了修改,仍不太满意。当时,朋友圈一位诗人私信说自己的童诗将出版,希望我照此画一个小女孩的,于是我又将男孩改成了女孩,在练习纸上重新起了稿,感觉不错,便拍了照,正式画时却因上色不小心,脸部结构及表情弄坏了。另外一幅是《元宵》,题材来源于抖音,看到了一个孩子在玩灯笼,便截了图对照着画结构,一遍草稿,一遍正式稿,画完叫朋友看一下,朋友极喜欢。微信发给妻子看后,妻子发来了一个惊恐的表情,说太丑了!当时我觉得还过得去,男孩子丑一点没事,甚至有时候越丑越可爱,况且我画了灯笼,写意的那种,在孩子的脚下画了几枚红鞭炮,以及满地的红纸屑,画面气氛还可以。只放了小半天,我再一次挂起来看时,才发现孩子的确有些丑,尤其是鼻子画长了一点,因头是微微低下来的,下巴应更短一些才对,是的,结构不合理是硬伤。一时便觉脸有些发烫,浑身有出汗的感觉,真是“身在此山中”啊!这更加印证了自己以前的写作经验,写完的作品不要急着拿去发表,最好是放一放,如果不为了换银子,一两年,几十年都没关系。画画也同理,自己觉得是神作不作数,还需要更多的目光的检验。
我意识到了视角出了问题,于是我只好改伏案作画为平视上架画,以前也上架画过,这虽然是常识,但我还是忽视了!于是重新画起,一边画一边后退几步审视,不断地修改,使结构趋于合理,情态更加动人,就这样一张张,一遍遍,画了撕,撕了再画……
有友人看到我起早贪黑写字画画如此辛苦,便不解地问何苦来着?我说,写字画画不苦,只是名利苦啊!这认识大约也是不同视角的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