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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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信仰 |
分类: 小散文 |
手术车哗啦啦轻快地穿过走廊。
那么多双疑惑的目光投过来,这令人不安。病房里的呼叫器此起彼伏,那种音乐本质是多么优美,可现在听上去却这般焦躁。医护人员穿梭在各个病房。药品、纱布、消毒水、输液瓶,导尿管……
这大约就是天堂与地狱中间的样子,可依然有声有色、有苦有痛、有同情有平等、有关爱有欢乐,无论多么狭窄短暂,它足以让人留恋。
路过B超等候大厅,我想起了昨天那位乞讨的聋哑年轻人,一身西装,目光清澈,面皮干净,嘴唇红润,浑身透着健康的气息,像一个清俊的王子。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上面印有红十字会字样,本子上写着祝你早日康复,好人一生平安!他飞快地用手语比划着,让我这个捐款者也签一下名,我挥了挥手,我看到很多等候者捐了款,也都挥了挥手。
护士随着呼叫器的停止及时去了病房,白色的护士服透出黑色的内衣来,她弯下腰,臀部便形成一个美好的桃心,甜美的笑容与姣好的身材,让病人暂时忘却了扎针时的疼痛。
21床的老人,整日昏睡,身上的管子一天天地变少,病友们竟然为他放一个小小的响屁,为他拉在了床单上而连连叫好!
22床的老人在等待手术,面色红润,他的老伴来了,这个与他同居(未领证)十六年的老人,穿了一件红裤子,他由衷地赞叹:这裤子多漂亮!一时,病房里的空气变得甜蜜了起来。
23床是一位从和田来的警官,胸前的血压仪像个小小的合子炮,他陪女人逛街回来。
“哎呀呀,世界上最累的事嘛是陪女人逛街,钱嘛没有了,头嘛,疼!”他指一下口袋,又拍一下脑袋。
“你嘛不陪,陪她的人多的是!”她的女人听了,在一边羞涩地低头笑了。
“哈,乌鲁木齐的胃镜嘛,一点也不疼,比和田的好!”
“不疼?那就多做几次嘛!”
……
“这手术做了,女人的不能碰,肉嘛,不能吃……”
“哪,哪我不做了!”他信以为真。
快乐是在这位只有一岁半的小孩进房后终止的,孩子的哭声令人不安。这可怜的小宝贝,这位出生五天就离开母亲的小宝贝,紧紧地抓着奶奶的衣服。疝气,是疝气,我看到他的阴囊又亮又大,像一只灯泡在双腿之间,随时都有破裂的危险。
终于等待他手术顺利回来,可令人难过的是,他又因哭泣而水肿,阴囊更大了,令人窒息,轻手轻脚。
“宝宝,别哭,奶奶眼睛疼!”
他竟止住哭给奶奶揉眼睛!
“宝宝别哭,吃一点饭饭!”
他竟然要让奶奶先吃一点!
一刹那,所有人泪水夺眶而出。
……
很快进入手术室,我向妻子挥手。在麻醉师到来之前,我想有足够瞧的时间回忆这一生,回忆短暂的令人惋惜的一生,我一点儿也不后悔,只是从未有过的孤单。世界静寂了下来,似乎可以听到液体输入血管的声音。
倏地,我感到自己像一粒尘埃飘逝在虚空中。
我央求安拉,让我将思绪尽量地延伸一下,可一切力量都被收回,令我无法抵达。故乡与童年,父母与庄稼,相濡以沫的妻子与一双可爱的儿女,一切都显得模糊,仿佛我未生活过、拥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