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与梦幻的现实
(2010-09-03 12:4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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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小散文 |
这时,从我身边的草丛中蹿过了一条蛇,蛇在草中逶迤前行,速度极快,只不过这是一条很短的蛇,我小时候习惯于叫这种蛇为七寸蛇,或四脚蛇,我见蛇在距我几米远的草丛中隐藏了起来,就停下了脚步,迟疑间,那条蛇又抬起了头,似乎又怕我伤害它,又似乎不屑,它掉头又从我的正前方斜着穿了过去,再也找不到了。
仿佛是一转眼的功夫,我就回到了家,怎么又是冰天雪地的冬季呢?族里面死了亲人,很多人穿着孝,我的目的似乎要去接母亲来城里同我住,但我没有找到母亲,又好像母亲在忙着张罗丧事,我想大约是我的三爷去世了,因为在族里他是年龄最长的,曾经参加过抗美援朝的战争。我去糊里糊涂地烧了一张纸,出了巷道,在崖边却碰上了三爷,我对三爷说,还以为是你过世了呢?他并没有因为我的话而生气,只是淡淡地说官营死了,官营是他的上门女婿,我问是什么原因,他说是跌伤了腿,可跌伤了腿就能死人吗?我有些纳闷,这时我看到了一身孝服的漂亮的姑姑。
我的这位姑姑是一位年轻漂亮的乡村护士,在我的记忆里,她经常用酒精灯煮针头与针管,不分白天晚上地免费给村子里人打针,她性格温和,每每说话,十分矜持,也很有礼貌,尤其是她打针的样子多么美啊!轻柔地让人感觉不到一点儿疼。上门女婿官营是外地人,操着与我们不同的口音,常常殴打她,老说姑姑的坏话,说姑姑看了村子里多少人男人屁股!后来,再也没见姑姑给别人打针,但我病了,她还是找到旧注射器消一番毒,背着官营要给我打针的。我一直打心里想着,如果长大能娶姑姑这样的女子做媳妇,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我常常诅咒官营,希望他不得好死,现在他终于死了,真是罪有应得,我与三爷说话间,看到了一身孝服的姑姑从我身边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似乎死去的人不是他的丈夫一样,她看了我一眼,也没有同我打招呼,大约我在外面时间长了,她不认识我了,我正想走过去,叫一声姑姑,她一转身就不见了。
我醒来后,突然想起,三爷在前年就去世了,姑姑跟着官营去了内蒙打工,好像在一个石灰加工厂,我有好几次梦见了她,满头满脸都是石灰粉,头发稀疏,眼神呆滞,讨好地望着管理她的人一笑,就可以看到他满脸裂开缝的皱纹。她的一个儿子到处骗人,一个儿子因为偷盗电缆线被抓了进去,一想到这些,我就不由地感到辛酸,就想不知她过得到底怎么样。那一年我回家,三爷当着我的面哭了,每每想起那一幕,三爷的又红又烂的眼睛就一直在我眼前晃,我已记不得因为什么哭的,大约是因为身边没人,或想想念姑姑,两年前,三爷去世了,姑姑回家来过完丧事锁了门又去了内蒙。
后来,我又梦见也再翻山,只是路太陡峭,前面一部分人已经走了一段路,我感到山在晃动,像要地震滑坡,于是就及时地往后退,这时突然就醒了过来。
前天夜里,我梦到父亲与母亲,在老家的那眼旧窑洞里,夕阳从门里照了进来,掠上炕,使得炕上的席光溜溜地,那些焦黄的边角仿佛凝固着柴草点燃的气息,那个世界朦胧且让人心酸。母亲是多么慈祥而美丽啊!脸胖了许多,带着难得的惬意的笑。这是我所没有见过的她的笑,这让我放心,也许她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过得开心。父亲的头发全白了,仿佛一夜之间,满头白霜,这个霜字多么妙啊!梦中的父亲正是这样,父亲拿着一把大扫帚,目光有些呆滞在扫那方土院。母亲并没有对父亲的举动产生丝毫的表情,仿佛父亲与她没有一点儿关系,若有若无一样,这让我感到诧异,我很想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我如何对待父亲,孤独无助的父亲。父亲的病好多了,我让弟弟在前面跑,让父亲追弟弟,我们似乎都变成了孩子,父亲果然脚步很快地追上了弟弟,我们为父亲的康复而感到由衷的欣慰,我们三个人走到了车跑头,那是故乡的山洼地的名字,那里有一滚滚如流的青草,青草从事有一朵一朵的苜蓿花,每一朵花在夜晚都发着亮光,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星星。这时下起了雨,但那些星星般的鲜花一样明亮,我的身边好像还有一位女人,是我的发小,还是我现在的妻子,她似乎想要这美丽柴紫色的苜蓿花。我跳进草丛中,那些闪亮的花朵宝石一样耀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一个也抓不住,他们跳跃着躲闪着我。这时,我们几个人走到了一座漆红大门前,大门又高又大,紧闭着,我猜想里面像是宫殿,我用力推了两推,纹丝未动。父亲见状,竞然扬起脚就破门而入,没想这是多么不结实的门啊,里面是一个较大的院子,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花草,还有几栋房子,也雕梁画栋的样子,恰似一座庙宇,可父亲说这是我们家的房子,值很多的钱,他要为我们守着!
父亲大面积脑梗后,右手失去了活动的能力,也失去了语言,意识上仅仅能认识人,但他的一些潜意识没有消失,比如担心弟弟的婚事,比如担心弟弟辞了工作回家去照顾他,比如担心他将骨头扔在了异乡,比如……可是我们还是将父亲接到了异乡,放在在医院,让他整天与一些病人在一起,然而他的意识逐渐地清醒了过来,他意识到了远离了故乡,他见到了弟弟在身边,他不停地流泪,甚至闹腾着要回到故乡,几次从医院里跑了出来……可是,我多么为难啊!我们能做什么事呢,我们就是将父亲接在身边,谁能照顾呢,在医院里,至少有人操心吃穿,护工还给他们洗脚,洗澡,有了病也可以及时医治。可是父亲的理想不在这儿啊!他整天被恐惧与乡思包围着,又不能诉诸语言,不能向人倾述。时间啊,对他而严是那么残酷,一秒一分都像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他只能无助地躺在床上,或在过道的沙发上坐一会儿,天亮熬到天黑,早餐等到晚餐,就这样,等待生命的结束……
醒来后我打电话问守护在父亲病床前的弟弟,我说梦见父亲的头发白了,弟弟显然有些吃惊,他说父亲的头发真的白了,他的回答,让我冥冥中有不祥之预感。
昨天午睡后,我又梦到了父亲,他与弟弟在一起,到我的工作所在的单位来找我,似乎怕我不悦,或者影响了我的工作,他的脸上突然泛起惊恐的神色,准确地说,那是半边脸,因为他已经半身不隧,只有半边脸有些表情,他扬起一只胳膊,趔趄着身子,向后倒退着说:我走了,我要回去了!
醒来后,我在床上坐了好长时间,我知道父亲的灵魂已经远走,只剩下身体来安慰我们,可是也让我们痛苦不堪,父亲活着是一种罪,他得忍受病痛、孤独、乡思、大小便难以自理等等苦痛,而且对我们做儿子的来说,也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煎熬,我们从心理上不想让父亲受这样的暮年之苦,又无法抽开身去照顾他,减轻他的苦恼。可一旦失去父亲,我们的心理上更难以接受,总觉得我们欠父亲太多,还没有抱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当我一次次梦魇,一次次看到父亲的苦痛与艰难,我就隐约希望父亲的无常。我宁可痛哭一场,让上苍来惩罚我的不肖,让我下半生在痛苦自责中度过,也不忍父亲再受这样的罪,可是我能让父亲卒然离去吗?在他乡,我能让父亲叶落却无法归根吗?让他的灵魂四处飘零流浪吗?我只渴望,让我守着父亲,在老家的土炕上,慢慢的安祥的合上双眼!!
为什么这一段时间我总能会做这种奇怪的梦呢?姑姑、父亲,母亲,那么多亲人,还有故乡……
这些梦到底预示着什么,是吉是凶,让我有些放心不下,真想找一本解梦的书来看看。我对九岁的女儿说了自己这些天来奇怪的梦,她竟然睁大眼睛听得那么入神,仿佛亲身经历了我的梦,听完便感叹:我为什么不做这样有趣的梦呢!即是做了梦,一醒来又会忘光,一个梦影子都想不起来……我看到,她那亮晶晶的眼里是羡慕的神情,而那小脸儿上满是失望与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