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坡村朱家社38号,我站在家门口,多么忧郁,多么怅惘!
风将院门吹开,尘土落满锅台。人一生究竟会有几个家,一个又一个的家园又是怎样慢慢荒芜的。流浪的游子,永远停不下脚步。对于故乡,我就像悬在空中风筝。
向前,我走向母亲,庄稼丛中,坟茔三五步一座,我有些担心找不到母亲的坟头。怀抱母亲的灵位回家,路上有多少眼睛注视着我,每一双眼睛都那么陌生。暴雨顿时从天而降,犹如我的泪水,浑身的孝衫溅湿,分不清哪是泥水哪是泪水。阴阳之间,天上地下,有没有一条可以度过的桥,让我在桥上与母亲相见。
日月旋转,星转斗移,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永恒的,人这一生,很快就过去了,只是山水还依旧存在,只是游子对故乡的思念依旧存在。
户口本上,只剩父亲一人的名字,这让我顿生凄凉。突然想起,母亲的生日,或她的身份证号,这应该是一个永久的数字,正如她的忌日,农历四月二十三日,这个让我痛疼一生的数字。姑奶奶曾说,过去很多人只知自己属相,而不知自己生日的。祖奶奶去世时九十岁了,村子里两位七十多岁的老人赶去问询自己的生日,因为没有生辰八字,死时会难为阴阳先生的。祖奶奶临终前还是告知了他俩的生日,好险啊,差一点赶不上了,日子准确,能说清是上午还是下午,女人殁前不糊涂啊!
现在,每一个村子里总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她会记着村子里很多人的生日,清楚地记得这个人生时的天气情况,村子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或当时她正在做什么,她将这些事联系在一起,一并记住这个人的生日的。这简直是一个神圣的天职,上天总会将它降封给一个聪慧的女人去担任。
我仔细找寻,从户口本背面封皮内找到母亲的名字,找到了一个串数字,那应该是母亲的身份证号,我仔细分析,又找到了三位数字:914,九月十四,对,这应该是母亲的生日。多少年来,母亲从未过过一次生日,她也许忘却了自己的生日,或者就根本不知自己的生日(她倒是一直记着我们兄弟以及孩子的生日),那么这个数字到底是真是假,是从何而来的呢?我有些纳闷,我能去问谁呢,知道母亲生日的人早不在这个世间了。
想想,一个人得记住多少数字啊?又能或最应该记住那些数字呢?在有限的生命里。
对我而言,至少是这几组数字,老家的门牌号以及母亲的忌日:38、914、423……
这是些关乎生死、关乎来历与去处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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