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关于民国军阀的张宗昌段子：这位军阀看篮球比赛评论说：这也太小气了吧，让十个人去抢一个球玩！我出钱给他们每人买一个，让他们不用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球玩！这段子是嘲讽军阀无知的：连篮球都不懂！可想其无知到什么可怕的程度！

     现在把镜头切到法网直播的电视机前，一个乡下老太（为免别人说我拿乡下老太说事，我还是直说我妈吧）评论说：“这有什么好看的？就俩女的穿着短裙，在这么大的地方，跑来跑去的，拿着拍子追打一个小球。就听到砰砰的几声响，嗨嗨几下喊，和观众偶尔的咳嗽声。太没意思了！”后来那个长头发的中国女的输了，黑着脸说：“没有什么可以对球迷说的，难道我要对他们三叩九拜？”老太太评论：“这女的挺厉害的，还恨上看她比赛的人了。她凭什么？”——我不能笑军阀一样笑老太太（她是我妈呀），只好耐心说：“这个比赛能挣很多钱的，特别有名，全世界都在看。这个女的特厉害，她是中国运动员中最能挣钱的，她一年挣的钱比我们全县人挣的还多”。我知道对于她乡下的现实主义头脑，挣钱是一条很重要的价值标准。老太太果然理解了。

     我不禁骄傲我就这么帮我妈理解到了法网和李娜的意义。但老太太又来了一句：“就这么追着个球，拍一下，谁给她这么多钱啊？”我说：“举办方和广告商呗”。“凭什么给她这么多钱啊？” “那么多人看啊，您不也看了？有广告价值嘛”。“那她怎么对看她打球的人还那么狠呀？”——这个我真回答不了。

     因为老太太的无知，我回头想嘲笑张宗昌的段子也没那么嘲讽了。因为篮球只是个游戏，并非什么神物。对于不知道的人，它就不存在。我妈不知道网球，对她有什么损害？网球只是游戏。职业网球是一种商业游戏，金钱游戏。它使用了各种手段包装手段，这些手段可概括成一个词：表演。包括媒体发布会，包括比赛直播，都是演出。它的基础就是观众。没有观众，就没有演出。职业运动项目是一项极为庞大、复杂的商业演出产业。李娜发狠，是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巨大的商业表演活动中的一个小符号。这个符号意义的有无或大小完全由观众赋予。她的符号角色很快会被别人替代，而表演事业将照样进行。组织者们深知：最重要的是赢得观众，没有观众，表演就无从进行。把她的比赛放在北京时间下午五点就说明了这点。

（文：关云 学者 现居东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