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原型——塔克西拉

特约记者 孟祥麟（发自巴基斯坦）

当年三藏法师口中“沃壤稼穑殷盛，泉流多花草茂”的“西天”胜景，如今徒留断壁残垣供后人怀想。

塔克西拉位于首都伊斯兰堡西北约40公里处，3年多时间里我先后去过3次，每次都被其精美的雕像和历史的沧桑所陶醉，流连忘返、欲罢不能。

“不到长城非好汉”这句话对我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说的是中国的象征万里长城非去不可。在巴基斯坦住了3年多，我又加上了后半句“不来塔克西拉终生遗憾”。这是因为塔克西拉是一座有着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是巴基斯坦著名的历史古城和犍陀罗艺术发源地，早在1980年就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

寻找唐僧的豆腐坊

塔克西拉是《西游记》中“西天”的原型。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对西游取经的最后一站如是写道：“地称沃壤稼穑殷盛，泉流多花草茂。气序和畅风俗轻勇，崇敬三宝。”这座古城曾经历波斯文明、希腊文明和佛教文明三种文明冲刷与洗礼，如今虽早已剩下断壁残垣，但置身其中依然可以听到历史的诉说。

初到伊斯兰堡，就从朋友口中听到了唐僧曾在此地讲经说法、进修佛学，甚至还在此磨豆腐、做豆浆的故事，一直心生向往。但苦于工作所困，一直未能成行。

直到一个初春的上午，终于与友人相约同行，从而开始了我和塔克西拉的亲密接触。由于年代和历史的原因，这里的雕像大多残缺不全，曾经盛极一时的佛学院也早已是断壁残垣，不过，两千多年的文化积淀在向我们诉说着历史的变迁。从此，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徜徉于此，至今难以忘怀。

据史料记载，玄奘在7世纪上半叶曾来到当时的印度取经，后来在塔克西拉停留2年多，讲经说法、弘扬慈悲，吸引了当时南亚大陆的众多佛教人士前来交流。所以塔克西拉遗址中与中国有关的因素都源于玄奘。事实上，早在玄奘到这里之前200多年，近代高僧法显就于公元405年来过此地，并且停留甚久。只是可惜的是，当年的存在早已荡然无存、堙没于尘埃之中。

塔克西拉的焦里安遗址原是一座曾闻名于世的佛学院，玄奘停留期间曾在此与各地来的高僧大德辩论佛经，弘扬佛法。如今虽已残破，但是讲经堂的轮廓依稀可见。讲经堂分为两层，均为泥土夯实而成。整个建筑中央是宽大平整的天井，可供听讲者席地而坐，四周围绕以数间小房间，可做小范围讨论和授课之用。

讲堂的二层基本已难觅其踪，只是一些小房间内尚留有通往二层的楼梯。沿着早已没有任何遮挡的楼梯，我攀爬到二层。放眼望去，周围绿荫环绕，一条小河从山脚下流过，好一个世外桃源的景象。遥想当年听讲者济济一堂、香烟缭绕的盛况，心中不免生出对往昔繁华景象的向往。

在讲经堂的隔壁，是不大的饭厅和厨房。当年僧人们就围着石桌子席地而坐，分享着简单的饭食，这是一种多么简单的生活。在厨房的废墟里，我还发现了一扇不大的磨盘，当地朋友贾维德介绍说，这就是当年唐僧磨豆腐用的磨，至今附近一些村民仍留有磨豆腐食豆浆的传统。原来，闻名于世的“唐僧豆腐坊”就藏身于这小厨房之中。

“石雕之城” 塔克西拉

塔克西拉的遗址共有十余处，游客们经常参观的是焦里安、摩亨佐达罗、锡尔凯普等较大的遗址。其中，焦里安因其与中国割舍不断的联系成为中国游客的最爱。塔克西拉博物馆就位于遗址区的中心地带，每次我们都要先到博物馆里流连一番，然后再去不同的几处遗址参观。

看到是中国来的朋友，看护遗址的老大爷还向我们讲述了一个玄奘以佛法感化世人的段子。他说，当年玄奘在此此间，一次化缘到一位以吝啬闻名的农夫家里。农夫撒谎说：“我粮袋子里装的都是石头。”玄奘点头说：“是石头”。农夫心里偷笑，回家发现粮食真地变成了石头，追悔莫及。他赶忙追上玄奘赔礼说：“本来是粮食的，我不该欺骗您。”玄奘笑了一笑说：“是粮食”。袋子里的石头随即又变回了粮食。农夫受了大师教诲，一心向善，终成信徒。

而今，这个段子的真实性我们已无法验证。但是，两国的文化交流由来已久却可以从中得到实证。

考古学家曾在此发掘出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3000年的陶器，因此可以推断塔克西拉是南亚地区最早的人类聚居地之一。塔克西拉原名为“塔克西哈拉”，梵语里就是“石雕之城”的意思。早在公元前7世纪，塔克西拉这里已是犍陀罗国的都城，是车水马龙、宾客如潮的繁华地区。

波斯大流士帝国、亚历山大大帝和阿育王先后于公元前5世纪、公元前4世纪和公元前3世纪占领此地，所以这里也就有了希腊、印度乃至波斯文明的多重冲刷和洗礼。

后来，由于阿育王信仰佛教，塔克西拉才逐渐成为香火鼎盛的佛教圣地和学者云集的哲学宗教艺术中心；法显和玄奘的到来更是将给这里增添了中华文明的特色。

残缺美的无奈

由于历史的洗礼和一些人为的破坏，塔克西拉那些带有着希腊特征的雕像多已凋敝残破。在这里，不仅昔日的经学院、繁华都城成为断壁残垣、历史的见证，就连那些佛陀的雕像也大多体无完肤，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不见了头颅。

塔克西拉遗址最初的发掘工作是由英国人进行的，英国人为了将方便搬运佛像，就将很多佛头敲下移入博物馆中。由于当地政府疏于看管，加之佛教在当地并不盛行，很多雕像惨遭“杀身之祸”。时至今日，仍有人对佛像心怀不轨，即使管理人员荷枪实弹巡逻，也有不法之徒要以身试法。

我第二次塔克西拉之行就听到了一个消息：有一伙外国游客骗管理员打开了遗址内的保护门，进入遗址内部参观，却趁乱盗走了一颗佛头。那名管理员那后来因为看管不力被管理当局开除，并且追究了法律责任，而丢失的佛头却没有被追回，从此音信皆无。

在塔克西拉有一座残缺不全的药师佛像非常有名。当地人传说，生病的信徒将手指插入佛像的肚脐并且虔诚祈祷，就消灾祛病。日积月累下来，佛像的肚脐不仅被捅出了一个硕大的圆洞，而且洞口周围变得非常的光滑。让人想起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景，对，就像是我们国内那些被摸得黄灿灿的青铜雕像。

塔克西拉博物馆门前绿树如因，芳草萋萋。花园里种满了菩提、琵琶、橘树和黄檀树的花园。迈进博物馆的大门，宛如开启了时空之门。迎接我们的是上千年历史的雕像和文物。

我仔细端详着那些侥幸存留下来的佛头。它们一个个眉清目秀、栩栩如生，卷曲的发丝、低垂的耳朵、浓厚的眉毛，让人惊叹不已。即使少有的几尊品相较完整的佛像，也无一不是缺了手臂、断了脚趾的。

这种缺憾美留给人们的不仅仅是遗憾，更有内心的震撼与不安，即使是21世纪的今天，我们依然无法避免类似悲剧的发生。某些人为了一己私利，对历史和文化却造成了如此的破坏，实在是人世的一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