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的《写字》让读者神往,令写者绝望
(2019-07-06 21: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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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读书 |
毛毛雨雾潮湿着脸,青园-三永湖晨走。湿度很大,电厂的烟囱影影绰绰的,教堂也模糊了身形。遍地水洼,挑着道走,带着的伞基本没用上。
在家看书,10:45去可园走了三圈。天还阴着,发白,气温上升,湿气大,有点儿潮。
人无法长时间地专注于一件事,比如读书,老看一本书就会产生厌倦,这有点跟“以读书为乐”唱反调,可事实就是如此。至少我是这样。那么书看不下去了怎么办?很好办,换本书看。看了一两个小时的《论语译注》,心里长草了,合上它,打开毕飞宇的小说换换脑筋、换换胃口,再不然翻开张鸣的时评随笔,那就又多了一道菜。
2019年第一期读者杂志刊载了毕飞宇的一篇小说《写字》(有删节),我看了两三遍,写的真好。
一开头,“当父亲的做决定往往是心血来潮的,这是父性的特征之一。一清早父亲把我叫到他的面前,用下巴命令我坐下来。”“用下巴命令”这五个字很传神,活画出一个威严的父亲形象。
整篇文字充满了幽默,脸上是平静的,而心里在笑,看这样的文字真是享受——
“我才七岁,离“上学”这种严肃正确的活法还有一段日子。更关键的是,现在刚刚是暑假,父亲的决定在这个时刻显得空前残酷。”
“我坐在小凳子上,拿眼睛找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和父亲已经商量好了,有了默契,就像宰猪的两个屠夫,一个拿刀,一个端盆。”“过去父亲一对我瞪眼,我就把脸侧到母亲那边去,而母亲一定会用两眼斜视我的父亲。那样的目光就像电影上的无声手枪,静悄悄地就把事情全办掉了。”
“这段日子里我忙于观察我的南瓜,是我亲手种的。我用我的小便哺育了它。即使在很远的地方我也会把小便保留在体内,到家之后幸福地奉献给我的南瓜。可是我的南瓜长得很慢,就像我的个子,一连四五天都不见起色。成长实在是一种烦恼。”
“写字的日子里我被汉字与大太阳弄得很郁闷,在父亲午睡的时候我望着太阳光,能做的事情只有叹息和流汗。我的暑期分外寂寞。”“由于没有“狐狸”这两个汉字做约束,狐狸的样子在我的想象里头越发活蹦乱跳了,水一样的不能成形。”
“我的功课完成得相当顺畅,在专制下面我才华横溢,会写的字越来越多。我甚至主动要求写字,以积极巴结的心情去迎合奉承专制。我在下课的时候十分讨好地说:“再写几个吧。”父亲便拉下脸来,说:“按我说的做。我说什么,你做什么,说多少,做多少。”专制不领巴结的情,只有服从。这是专制的凌厉处,也是巴结的无用处。”
“我蹲在操场上,开始了书写。一上来我就不由自主地写下了这样的一行:我是爸爸。接下来就是批判。我用“坏”、“狗屁”等词汇向我的敌人进行了疯狂攻击。“打倒小刚坏吃狗屁”。我一定要用粉笔把这句狗屁不通的话写到他家的土基墙上去。我的字越写越大,越写越放肆。我甚至用跑步这种方式来完成我的笔画了。整个夏季空无一人,我站在空旷的操场上,一地的汉字淹没了我。那些字大小不一,丑陋不堪,伴随了土地的伤痕和新翻的泥土,但是我痛快。我望着满地的疯话,它们难于解读,除了天空和我,谁都辨不清楚。我的心中充盈了夏日里的成就感,充盈了夏日黄昏里痛苦的喜悦。我是爸爸。”
“我的光滑平整的操场表面被一群猪弄得满目疮痍。我自己都舍不得下脚,居然让猪糟蹋了,我对这群猪怒目而视,可它们不理我。”
“太阳照在操场上,那些丑陋的、纷乱的猪爪印全让太阳烤硬了,成了泥土表面的浮雕。这些猪爪印像用烙铁烙在了我的心坎上,让我感受到疼痛与折皱,成为一种疤,抚不平了。”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狐狸?哪里还有‘huli’这两个字?所有的狐狸都沿着我的童年逃光了。天不遂人愿,这是失去狐狸的征兆之一。”
“我主动伸出巴掌。这只巴掌受到了父亲的严厉痛击。”“我忍住泪。忍住疼。我知道,只要把这阵疼痛忍过去,我的童年就全部结束了。疼的感觉永远是狐狸的逃逸姿势。”
——这些带着少年忧伤的文字是那样富有感性,让我差不多摘抄了这篇小说的全部,不过这样看到底有些凌乱,还是找到那篇小说看吧,看完了你就会怀想自己的少年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