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风袭击，不是一般的风，是能把人吹翻的风；阴云再来，不是只阴一会儿的云，是带雨（挂弹）的云。生活区里到处是零乱的树枝，不少还是叶子刚绿的新枝，好像是树招惹了风，引来了妒气冲天的报复，唉哟，恨不得摇折、连根拔了才解恨呢！

低温大风成了今年这个春天的特征，天气预报不断刷新修正自己的判断，成了即时报告从而失去了预报的功能；昨天的预报今天就被推翻了，使人昨天做的决定今天不得不因天气的变化而取消——那，这样的预报还有啥意义？我想起了“郑人买履”的寓言，记住了那句“宁信度不自信也”，我盯着天看也判断不准明天到底是啥天，于是不断地刷新天气预报的网页，尽管眼前就是天，可咱不是气象专家，整不准这变化无常的天气。

说段近12年前的一件事——

多年争取的扩能项目终于批下来了，现在是技术交流阶段。目前的这家竞标商是原来生产线的承包商，美国的CHEMTEX公司，不同的是从前的都是美国人或受雇的外国人，这回来的是原从我厂出去的、现已入了美国籍的X，随他来的除了在中国的市场部人员，还有一个印度人。X与我们一起共过事，彼此间都很熟悉。他和几年前一样，而且更精明，本来就很鬼（人称X鬼），现在更鬼了。

交流了一天，我们的领导请他吃饭，尽一下地主之谊。在兴化北街的南海活鱼村，我们十来个人挤在一个不大的包间里。虽已进入秋季，但仍如盛夏般热。我们穿着半袖的工服或夏装，X他们几个都是西装革履、领带打得严严实实。X一进屋就把领带扯掉了，一是热，二来也显着跟我们亲近一些。因为有个印度人，可能在饮食上有所禁忌，点菜时通过X的翻译问他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印度人没说什么，意思是随便，但不喝酒，一直喝冰橙汁。

菜上来了，开始劝酒。为了表示“感情”，都声音很响地噹噹地撞杯，嘴里说着热烈的话，一个小小的单间，就跟开了锅一样，也听不出个个数来了。酒越喝越多，酒官司也越打越大，把东北人劝酒的劲头发挥得淋漓尽致。这种吵吵巴火的情形让印度人和几个小白领瞠目结舌，他们可能头回见识到刚还是冠冕堂皇的人，怎么几杯酒下肚竟会像无赖一样没死拉活地非让人喝酒不可呢？X对这个当然不陌生，而且酒量也可以，虽也推让，却也都一饮而尽。

他们白酒之后拼开了啤酒，我自始至终在喝白酒。印度人把喝白酒的人称为strong man，而且因我留着小胡子他竟觉得亲切。由此我提到报纸上的一条消息，说是印度警察为了显得更威风以震慑罪犯，鼓励留大胡子。不过，这个印度人没胡子，脸上干干净净，因我提到警察的胡子，他说他们国内有人留的胡子很长，长到绕在耳朵上。也许是受到酒桌的感染，他说自己也不是不喝酒，只是因为今天是星期二（他们国家的斋戒日），意思是只要不是星期二他也是可以喝酒的，那这个家伙能喝多少？没法探量了。

如果不是拦着，某位领导还要酒喝呢，那模样可真让人不敢恭维；酒后失态被称为酒德不好，硬着舌头的酒话好像很热情，其实热情只燃烧那么一会儿，酒劲一过就又是老样子了。我估计X心里肯定对此很不屑，别看他脸上始终挂着笑容。酒终于喝完了，某领导非要付帐，拒绝签单，他当场掏钱，是为了要个脸儿，过后也是能报销的。

印度人想坐三轮车回宾馆，上海来的中方市场经理也想体验一下东北的“黄包车”，他们就没有打的，领略人力车的享受去了。送别的时候，X一直在打电话，讲的英语，是大洋那头儿的电话。我想起他酒桌上说过的话，说他到了美国以后，西餐吃得直反胃，自己做也不是味儿。有人表示不信，他说你要是去了美国，让你嫂子给你做一顿你就知道了。“我那儿子只能认得中国字，写是不会写了。”我可是信他说的。

好些人羡慕移民海外、尤其是移民美国的人，那是能力的象征，可我不羡慕，不是我境界多高，而是我觉得中国挺好的——我并不觉得美国、欧洲有多么好，城市无非也是高楼大厦，只不过多了些独特的古典建筑，这个我们从电视、读物上都见过了；论自然风光，中国一点都不比他们的逊色：你有大峡谷、大瀑布，难道我们没有吗？以中国之大，足够我一生游的了。如果自费，我决不会去国外旅游，除非把中国走遍了。在我看来，一生要是能走遍中国，就不错了；当然，能看一看世界，则属锦上添花了。这是不带民族、国度色彩的客观想法，如果加进了这些因素，世界将因此不同。总而言之，还是那句话：别人的再好也是人家的，你若争气，就把自己变得比他还好。（ 2004-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