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过老师，接着说我在五中的同学。

我拿出那张初中毕业照，照片上有“肇东五中七九届初三.四班毕业师生留念 1979年7月15日”的字样。这是一张大约八寸的黑白照片，背景是校园里的水房，一半的烟囱留在画面外；一个人正从井中取水，靠墙依着一台自行车；另一侧是露出一半的双杠和教室。我班46个学生和16名包括学校领导在内的任课教师在一起合的影，面对照片良久，有好几个同学我已叫不出名字了。

在这张合影里，只缺了一个同学，那就是“大个儿”。他没来照像的原因已不得而知了。

最一开始班级里只有我和“大个儿”是农村来的学生，后来又陆续来了几位，都是通过熟人进的这个班。爸说当时的学籍没有后来那么多的限制，只要班主任同意就行——放在现在真是不可想象的事！

 “大个儿”和我一起通勤上学，前边有过交代。他可能已成家，后来考上一中却没有上，不知是什么原因。

中午放学后，家在县城的同学都回家吃饭了，教室里就剩下我们几个农村来的学生，吃自己从家里带来的饭。“大个儿”的饭菜一般是苞米面大饼子咸菜，有时是白菜土豆什么的，可以看出他家里不太宽裕。见我带的是馒头或上街买吃的，他有时来一句：“到底是吃商品粮的！”他身体很宽，壮实，但背驼得厉害，由于岁数比我们大许多，再加上一嘴胡茬，看起来就更老一些。班主任张老师尽管对我们十分严厉，对他则并不多说。他也把我们当小孩子看待，对我们跟他开的玩笑也不太在意，一副憨厚的老大哥模样。虽然他学习不太好，可在我看来很有韬略，有回他给我分析某个老师的什么事使我很是信服。

毕万利，照片第一排中间，大高个儿，脸黝黑，总带着憨厚的笑意，为人随和，和谁都处得挺浑和。他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长年一身绿上衣，举止稳重。他的学习扎扎实实，很快就不显山不露水地进入了学习的“第一方阵”。

李喜文，照片第二排居中，脸面显得严肃，说话老练，经常带着嘻笑嘲讽的意味。照片上看起来比较瘦，而在我的印象里他还算我们当中比较胖的，一笑俩酒窝，露出两排白牙。他有一头倒立在头上的密发，总拿个小木梳，动不动就挠两下。他很整洁，爱干净。

于谦义，照片第二排左数第四人，平时不爱吱声，给我以琢磨不透的感觉。高中时我们还在一个班，但来往不多。

胡金义，在李喜文的左边，黑脸，一笑眼睛像是要藏起来，脸也随之扭歪。他在班级里并不出众，印象不深。

刘殿臣，和我隔一个，他老让我想起一部战斗片里的国民党小头目。不知什么缘故，张老师没少训他。事例不详。

以上是几个来自农村的同学。下面接着说几位县城同学。

我班有几对兄妹姐弟。

李国友、李国英，兄妹，哥哥很壮，一副鲁莽的模样，升入一中不久部队招飞行员考走；妹妹有时在课堂上管哥哥，我们觉得挺有意思。

庞茂红、庞茂盛，姐弟，弟弟应该算是敢做敢为式的人物，“脑袋挺冲”，不太学成绩也能保持中游。听说他身边有一小帮哥们儿，好些人都怕摊事不敢惹他们。也许是因为敢打敢闹，故当班长。全班人也只有张老师敢说他。

另一对儿是姐妹，不同的是姐姐是老师——教我们化学的赵晶，妹妹是学生，赵君。赵君没有姐姐的白净，黑脸，嘴大，照片上她坐在前排地下的板凳上两手捧膝咧着嘴笑。

朱伟国，挨着毕万利，也一高个儿，“大个儿”曾偷偷跟我说：“还有这么丑的人啊？”他应该是“生得骨格清奇”，拿今天的眼光来看，照片上的他还挺帅的呢。他学习也挺有名，但成绩不稳定。后来高考竟然只考个中专，没去，复读一年再考我就不知所终了。

石锐，班级体育委员，面皮白，眼睛俊秀。他和庞茂盛关系很好，似乎也是那个圈子里的。我来五中上第一个课间操，是他给我安排的位置。

张文武，第一排最右，三个未考上一中的同学之一。大脑袋，小嘴，黑脸皮，眼睛稍鼓。那时候流行军帽，帽顶拱出个尖，他的帽子尖儿特大。在老师的心目中他的学习“啥也不是”。他和我同过桌，爱玩，属愣头青那类人。

吕义夫，个儿不高，长相英俊，但嘴岔稍大了些。此人爱美，经常偷偷地捋捋头发、捏捏帽子，从玻璃的反光中打量自己。当班级最好看的女生走过他面前时，他的目光像雷达一样追随着目标，直至该女生消失在他的视线中。那个女生的确眉清目秀，我也暗暗地喜欢，不过那也不能死盯着人家看个没完啊！这是后话，因为是高一时候的事。

王利民，人非常好，跟我关系也不错。我觉得他十分真诚，他家住一粮库前边，放学我去车站时常和他走一路，有时上学还顺便叫他一声。

葛军，长相俊美，穿着在男同学里最好，家境不错，住在离五中不远的地方。他总扬着脸，慢悠悠地说话，傲里傲气的。他没考上一中。

宋维纶，小个儿，当时全班男生中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他是后从外校转来的，说话柔声柔气，挺爱逗笑的。他的手腕儿上戴着一块电子表。那时学生戴手表很是稀奇，而他戴的还是电子表，就更稀罕了。他迅速地在班上显出了学习的实力，尤以物理化学为强，在我之上而与马廷连并驾齐驱。

下面说一下我班的女生。

那时的男女生之间都不说话，谁要是犯禁，会被视为不正经；反正我近一年的初中生活里，没见有男女生之间说话的——当然，那两对儿兄妹姐弟除外。

刘淑娟，照片上她站立在女生那排的左三，微笑得非常自然，现在的话讲“特淑女”。秀美的大眼，毛绒绒的，看什么都似带柔情，娇好的面容，透出女孩子的清秀、柔媚。她朴素大方，穿着打扮绝不张扬。我曾和她坐过几天同桌，搞得我挺紧张。她被调到前一张桌后，我有点儿惘然若失，不过能从后面自然地欣赏她的羊角辫儿和背影，又觉得挺得劲。

刘淑娟右边是我班最“洋气”的赫小娟。与刘淑娟的朴素相对，赫小娟是班上穿着最讲究的女生。她的眼睛很特别，往里抠，双眼皮儿，过于白皙的脸像是施了脂粉，加之显得成熟的高身材，有一股让人望而生畏的气息。她是我平生见过的最早一个穿类似裘皮大衣（那个年代不知有没有裘皮，也许是仿制品）的女性，看上去雍容华贵。在一片灰秃秃的颜色中间，赫小娟的确是“鹤立鸡群”。

张凤芝，背地里被称为“最丑的女生”，让人想到北京猿人，大喉节，说话也像男的。她学习不错，运动会上为我班拿了不少分。多年以后说她变男人了，让我十分吃惊，半信半疑，因为那时还没听说过变性手术这回事。

赵增凡，也是一高个儿女生，与身高比脸显得较小，肤色是现在所说的健康色——暗红。她一笑你会觉得她心情灿烂，眯起的双眼和嘻嘻的笑声让人感到那是一种发自真心的快活。我觉得她像个大人了，她坐在我的后排，可我总能感到她的目光。上高中我俩还在一个班，还是坐在我身后。

以上是我对这些昔日同学的回忆，随着光阴流逝，许多事已淡忘、模糊、不确。我的同学们，如果你们偶然间看到我写下的这些文字，也许你会感慨、会激动，也许还会对我笔下的“不敬”有一丝不快，不要紧，我相信咱们都会以善意面对共有的过去，然后露出会心的一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