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领着妈、弟、妹去了雍和宫。我指着模型似的建筑跟妈说当年雍正没当皇上的时候就住这儿。妈把一包吃剩的东西塞进垃圾箱里。我见宫门旁边有座类似传达室的小屋,心有所动,就走了进去。外屋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四方的厚铁皮炉子,火好像已经灭了,屋里透着冰凉的寒气。里屋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大双人床,占据了大半个屋子。床上乱乱地堆着未叠的被褥,一对儿极老的老人拥着单薄的被子一躺一坐在床上。我看老头儿咋这么眼熟?哦,那不是国学大师张中行吗?他得有九十多岁了,老得行将就木的样子。再看他老伴儿,虽说精气神儿要好一些,可略显浮肿的脸上布满了老人斑,也透着风烛残年的苍老。他们怎么住这儿呢?这样糟糕透顶的环境怎么让大师做学问?而就是这四面透风的破屋子,他们住得还挺安然。唉,要不咋叫大师呢!床上、地下到处都是猫,这些 都是老太太收留的流浪猫。我试图亲近它们,它们可不信任我,有的还伸出爪子抓我的手。老人很热情,留我们吃饭,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些饭菜,直接摆在床上。我们也拿出自己带的吃的,又出现了一群孩子,大家一块儿吃起来。妈很怜悯这老两口儿的境况,跟他们唠着话。我想这可是难得的与大师在一起的机会,想请教些有点儿水平的问题,可不知问什么好,嘴里干巴巴地吭哧着家常俗嗑。老人似乎无动于衷,眼睛无神地看着我,好像沉浸在瞑想中——场景在另一大间空屋子里,拥进一群人,有记者、有专家,也有旁听者,要开一项成果发布会。一个老者缓慢地在手提电脑上打字,大屏幕上出现了题目和获得者的名字,而且还有我。那老者打字实在是太慢了,就将电脑挪过来让我打,结果线掉了。不知那是什么电脑,插了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线,像麻一样扭在一块儿找不着原来的线了——室外一幕欢乐的景象,冰天雪地里一伙人在联欢着。几个人在诱惑另几个人往一个坑里跳。我探头看一看细深的坑内,雪花飘飘、繁花似锦,各种色彩争奇斗艳。我也想跳进去,可是身着一身单——这个梦做到这里,醒了。一回想,张中行老人今年年初刚刚作古,享年98岁。生活中的他的确是安于清寒,当然不会像我梦中那样。梦醒之后我翻开张中行的资料,方知其“一生清贫,85岁的时候才分到一套普通的三居室,屋里摆设极为简陋,除了两书柜书几乎别无一物。可老人对此却从未有怨言,甚至还为自己的住所起了个雅号叫‘都市柴门’,安于在柴门内做他的布衣学者。”我与老人素昧平生,也没读过他的书,其性情是那样相合,似乎心有灵犀。真正的大师就应该是这样,淡泊名利做学问,甘于清贫著文章,这才是真正的文人雅士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