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虹二十三岁那年,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自己的导师。此后,开始了长达二十年的爱情守望。
虹虹爱上导师的时候,导师的婚姻像山涧溪水一样宁静祥和无波无澜。华灯初上,夫妻俩时常在校园幽静的林荫小道上漫步,其剪影像一幅极雅致的风景画,非常温馨的镶嵌在霓虹里。这景致令悄悄跟在后面的虹虹感动羡慕并嫉妒。但无论虹虹爱得有多深有多真,也只能将炽热的爱情深藏心底。两年后,她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如愿以偿留在导师所在的学校任教。最初,她不知道留下来有没有实际意义,但是,她知道要她离开老师,看不到他的身影,听不到他的声音,比死还难受。
如果说开初的留下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和鲜活的希望,那么后来的执着守望,就充满了期待甚至充满了企图。因为又过了两年,老师的婚姻突然骤起风波,她开始相信,她的有意无意的祈求起作用了,她的机会来了,她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她甚至听到了上天的声声祝福,嗅到了婚姻喜庆的气息,触摸到了新郎温热的躯体。她陶醉在自己创设的美好场景之中。
可是,老师离婚后爆出的第一个新闻差点把她震晕。原来老师的离婚是源于与初恋情人的不期重逢。爱情的火焰一旦重燃,打119也是枉然,已经四十五岁的老师毫不犹豫不计后果地粉碎了自己的婚姻,他说,他的生命因为有了激情喷涌的爱情而再度如夏日般灿烂;他说,四十五岁的男人也需要激情喷涌的爱情重新勃起青春的光彩;他说,激情喷涌的爱情是四十五岁男人事业的加油站。
虹虹是在下了课心情愉快地踏着夕阳走向自己住处时获悉这些消息的。一瞬间,她就由幸福的顶峰直接跌落到痛苦的深渊,仿佛对着一桌满汉全席正准备开吃,突然有人收了她的碗筷杯盘,告之她因为不够格而被逐出了宴会厅。
她茫然四顾,在原地转圈,觉得到处是刀光剑影,自己却无法破阵而出,也使不出任何招式应对那些刀剑,只能任由刀剑在自己身上随意创作。她听到了皮开肉绽的声音,听到了鲜血汩汩涌出的声音,但她触摸不到痛楚的发源地。
虹虹面对冷冰冰的现实,经过了痛苦挣扎之后,倔强地告诉自己,绝对不放弃继续守候,如果是个梦,也要一作到底!她觉得老师既然有第一次离婚,有与初恋情人曾经的分手,那么,也一定会有第二次的分离,第三次的爱情。她相信总有一天,老师会被自己倾情的付出打动,那一天她便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那一天迟迟没来,尽管老师之后的确又有过三两次长长短短的爱情,但直到虹虹脸上有了皱纹,青丝开始染霜,她还是没能拨动可爱的导师的心弦。
岁月蹉跎,寂寞如影随形,为一场虚拟的爱情,她空耗了自己最美丽的青春。
或许我们应该感动于一个女人爱的纯真爱的深情和爱的长情。但是,倘若我们将这样的爱情作为经典,奉献给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和爱情至上的女人,我担心会产生误导,使一些对爱情有着最美丽动人的幻想的女孩子和一些为爱而生的女人一辈子死守爱情死胡同,并坚定不移地相信死守也是一种美丽死守也是一种风情死守也是一种幸福。
殊不知,爱情再美,也必须是互动的活动;爱情再纯粹,也不可能全场独奏。
爱情不是一场仅仅的感动与因感动而产生的感激,爱情更重要的是享受,从思想到肉体双重的享用和享受。我以为,享用和享受才是爱情的本质特征,也正是这种享用和享受才给予爱情以华彩的表像和诱人的蛊惑力。
当爱情的内容只有了苍凉的付出,爱情也就失却了她本真的东西。失去本真的爱情,会像一个人的清唱,没有任何观众,或者所有观众都与你的演唱内容无关,此时,爱情便不打折扣的成为你困在牢笼里的呓语。
听听《划地为牢》,我们会有落泪的冲动。我们凄凉的落泪,不为爱情的本身,而为做了爱情奴隶的人类个体。“这一生都只为你/情愿为你划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还给你看我幸福的笑/这一生都只为你/情愿为你划地为牢/我在牢里慢慢的变老/还对别人说着你的好”。套牢了还能感知幸福么?你老了他依然不在你而只是在别的女人一丈之内,你真的还会幸福的笑给他看么?他对别人可能的确挺好,可对你的深情一直视而不见,于你还有什么好?倘若你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会这么评价,你很可能有受虐倾向,你需要用没有结局的单相思来营造凄凉的意境,以带给你受虐的快感。
回到虹虹的故事。尽管我是一个主张坚守爱情阵地,执着于爱情追求的女人,但我依然坦率的说,我的确并不相信,虹虹,这个守望到四十五岁爱情依然空荡荡的女人,会觉着幸福。我更愿意相信,在很多个孤寂的夜晚,只能靠意淫心爱的男人来度过孤枕难眠的时光时,她有的更多的是后悔,后悔最初的选择,后悔把爱情的赌注押在导师身上,以至于输得如此惨不忍睹。
扯远点。我想说的并不仅仅是爱情,尽管我一直在大谈爱情。我觉得人生的其他事情也同此理。
人们常说,执着是成功的秘诀。执着于爱情,我们能够赢得美好的情感归属;执着于事业,我们能够获得事业的垂青;执着于理想的生活,我们能够收获的快乐与幸福。
的确,破解生命诸多命题,是需要执着、专一、恒久不变这些优秀品质的。换句话说,坚持是赢取幸福的密码。
但是,执着并不等于偏执,不等于硬撑死撑,不等于明知是死胡同还要一头撞进去。
生活犹如海洋。我们在海洋里遨游,有时候能够轻松达到对岸。但有时候由于体力不支,或游泳技术欠佳,或选择的姿势不当,我们翻腾了好长时间,直到精疲力竭,彼岸依然遥不可及。这个时候,倘若我们咬牙切齿的一定要继续与海洋较劲,一定要继续在浪里翻腾,发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其结果很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因此,明智的方法就是向汹涌的波涛投降。“回头也是岸”啊,折回岸上,并非都是懦夫的行为,养精蓄锐,重整旗鼓,其实那是曲线自救。是的,当我们真的无法犟过命运的时候,也许向命运投降向命运说声“我服了你!”也是一种赢得生机的技巧吧,虽然有些无奈,有些酸涩,静夜中独自对视自己的灵魂,遥望自己的理想时,也可能会有很痛很痛的感觉,但总算我们活了下来。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了,好好的活着是一切快乐幸福的前提。
或许有人会说,我不甘心啊,我付出了那么多,几乎耗尽了血汗,我怎么舍得放弃呢?
或许有人会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能再坚持一会,就柳暗花明了,我怎么舍得放弃呢?
但是,亲爱的朋友,岁月经不起等待,青春经不起等待,生命经不起等待。
“逃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人类得以生存的最重要的手段之一,尽管“逃离”可能只是短时的麻醉。但在某种程度上,这种短时的麻醉,让人得以获得一种精神或肉体上的给养。由此说来,不是所有的“逃离”都是懦夫的行为。
当我们撑得太苦的时候,那就选择“逃离”吧。
当我们觉得浸淫的是无边苦海的时候,那便选择回头吧。
岸,其实就在你的身后。
划地为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