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足赢得振奋人心！但别让姑娘们去当中国足球的救星

尹波

中国女足逆势搏杀击败前世界冠军日本，挺进亚洲杯决赛，这场令人荡气回肠的胜利，无论出现在什么时候，都会成为国际女足战史上的经典，但它发生在中国男足刚刚完败日本男足、越南男足，彻底失去世预赛出线资格的同一时空，又恰逢春节假期，当举国上下因男足酿成的惨案“过年添堵”几十个小时后，女足给全国球迷送上一份悲极而喜的大礼，其价值就远远超越了竞技层面，上升到“政治正确”的高度。可以预见，尽管已经揭开战幕的本土冬奥会必然诞生一幕幕中国冰雪健儿升国旗奏国歌为国争光的华彩乐章，然而，这个冬春之际的中国体坛乃至整个中国舆论场，头号“民族英雄”肯定是水庆霞和她的这帮不屈不挠的弟子们。

这就是世界第一运动的魅力。中国男足的战绩不堪入目，中国女足打出高光一战，却只是14年来第一次进入亚洲杯决赛，曾经是世界一流劲旅的她们如今国际排名已经沦落到20名左右，可这依然无法改变足球在中国体坛至高无上的地位——昨晚有多少人在为女足姑娘不遗余力地喝彩的同时，痛斥央视不肯从冬奥节目时段中挤出两个小时直播女足对日本的比赛，他们只能付费在手机和电脑上观看这场远比任何冬奥场景都更具吸引力的“雪耻之战”。中国球迷太不容易了，女足成了支撑他们通过足球这个当今世界仅存的共有价值观平台体现自身存在感的最后的精神图腾。

回到这场比赛本身，虽然“精神”二字压倒了其他所有的关键词，但如果走出感性的第一反应，必须承认，这仍然是专业的胜利。中国女足赢在比对手更坚韧的斗志、更强烈的求胜欲望，更赢在赛前更充分的准备、赛中更到位的执行力、生死关头更稳定的心态，特别是水庆霞针对性极强的战术设计和临场应变能力。而日本女足自以为对缺少了主将王霜的中国女足实力明显占优，缺乏打硬仗苦仗恶仗的心理预期，实战中遭遇超出想象的顽强抵抗时情绪急躁，被拖进点球大战后心气全无，输球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现在值得思考的是，狂欢过后，女足的胜利会给陷入历史低谷的中国足球带来什么。若只是让争气的女足给不争气的男足当了一面镜子，把反思的视角局限于男足应该向这支女足学习——注意，是“这支”，贾秀全带领的“那支”女足因在东京夏奥上出丑而沦为中国体坛反面典型的尴尬情形才过去了半年多，人们还不至于如此健忘。选对了一个主帅就能让一支球队脱胎换骨？照此逻辑推理，男足痼疾难解的深层原因，难道是因为没有选好一个主帅吗？

最叫人担忧的是，女足和男足一样，都在中国足协和比足协更高的体育管理机构的领导之下，男足的耻辱之败导致中国足球决策层和管理层饱受诟病，女足的雪耻之胜会不会变成领导们洗刷骂名甚至邀功请赏的理由？因男足惨败和金元泡沫破灭而引发的对中国足球前所未有的舆论压力和反思浪潮，会不会被女足这块遮羞布再一次化解成雷声大雨点小的过眼烟云？有个场面我想想就害怕：女足两天后击败韩国亚洲杯夺冠，回国时领导们蜂拥而至大张旗鼓欢迎庆功发奖授勋，“铿锵玫瑰”精神再度写进文件，中国足坛一片祥和景象……

根本而言，男足落后的症结，是特殊体制、国情和文化背景下被各种利益群体绑架，从而在违反足球生存和发展规律的泥潭里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女足相对单纯，是由于她们在足球领域的边缘化地位，身上还没有附带那么多的利益属性——即使这样，水庆霞的上任也不得不通过非正常渠道得以实现。显然，“中国足球向何处去”的“世纪之问”，只能寄希望于从“假职业”到“真职业”的逐渐转化来破题。这必然是一个艰辛、漫长而充满曲折的过程。眼下这支女足在专业基础上打出的精神面貌，给予怎样的赞誉都不过分，不过，别把拯救中国足球的使命交给这些涉世未深的姑娘们，她们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