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香樟树叶沙沙作响，细碎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洒进教室，在教室多媒体上亮起的瞬间被凝固成一片光晕。

我轻点鼠标，屏幕上的“上海市青少年芭蕾舞比赛”几个鎏金大字让原本窃窃私语的教室骤然安静。“这是今年十二月上海市芭蕾舞比赛的录像。”我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和，但当屏幕亮起的瞬间，整个教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画面中的舞台被蓝白灯光笼罩，少年身着黑色紧身舞衣，修长的脖颈微微扬起，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天鹅。

“男生跳芭蕾？”前排的小赵脱口而出，他慌忙捂住嘴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兔子。

“男生跳芭蕾……不会很奇怪吗？”小王的声音闷闷的，有点阴阳怪气。我听见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有人憋不住笑出声，那笑声像根生锈的针，突然刺破了我记忆里结痂的伤疤。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最后一排的座位，“主角是我们班的张曦哲同学。” 

张曦哲习惯坐在教室角落，在同学们的印象中总是很特别。他会因为作业题目做不出而扭曲了五官，内心焦躁而敲打自己的头；他会在课堂上不听课沉浸在自己的简笔涂鸦中；他会因王同学的无礼纠缠而大肆咆哮……但是，我始终认为这个孩子不是另类而是班中怪才，看好他的前途无量，因为他头脑灵活，思维活跃，理解能力超群，发言条理清晰且声音响亮。前天他爸爸发给我孩子参加舞蹈比赛相关内容，让我眼前一亮，一定要让同学们见识一下张曦哲的非凡才华。

直到屏幕上跳出“少年组决赛金奖”的字样时，后排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气——那是张曦哲低头攥紧了衣角。 

视频继续播放，男生穿着黑色紧身衣，肌肉线条在追光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他跃起的刹那，后颈扬起的弧度让窗外的梧桐叶都停止了晃动。随着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旋律响起，他的足尖轻盈点地，一连串的“挥鞭转”如疾风掠过水面……屏幕定格在少年落地时的特写：汗珠顺着下颌滴落，眼神却亮得惊人。舞蹈结束时，镜头扫过评委席，几位评委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

“天啊！这真的是张曦哲！”前排的小雨捂住嘴，后排几个男生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

视频切换到点评环节，北京舞蹈学院教授：“终于看到一位男生出现在芭蕾舞舞台上了，很亮眼，很兴奋……”她高度评价了张曦哲的表现，尤其是男生跳芭蕾舞，非常罕见，跳得那么好值得夸赞，然后又提出了几点建议。

视频结束后，我展示了一沓照片：张曦哲与其他队员们切磋技巧；他在舞蹈中心挥汗如雨的身影；脚尖点地磨出了血泡；参加各种比赛和获奖的照片；甚至还有他偷偷缠着绷带做数学题的侧影。

我让张稀哲介绍一下他学习芭蕾舞的过程，他站在讲台前，侃侃而谈：“我是从幼儿园大班开始学习芭蕾舞的，已经整整坚持了六年。最艰苦的不是转圈，而是用脚尖点地跳舞……”

同学们被他吸引了，想不到平时被大家忽视的张曦哲竟然有如此坚强的毅力和卓越的才华。

“芭蕾是他的铠甲。”我拍着他的肩膀，夸赞不已，“而你们今天看到的辉煌，是他用六年勤学苦练、磨破上百双舞鞋换来的。勤奋是成功的摇篮。他在寒假里还要去北京参加全国决赛，我们预祝他取得好成绩！” 

课铃响起，却无人离开。曾经嘲笑男生跳芭蕾“太娘”的小王第一个冲过去，结结巴巴地问：“那个……能教我转圈吗？”女生们围着张曦哲问这问那，惊叹于他在芭蕾上取得的成果。最沉默的反倒是当事人，他瞅着屏幕上手捧奖杯的照片，忽然说：“其实站在台上时，我满脑子都是数学公式——转圈次数、角度偏差……芭蕾和解题一样，容不得0.1秒的分心。 ”

夕阳西斜，几个男生还在教室后排笨拙地模仿“天鹅”舞姿，笑声与惊叹声交织。张曦哲倚在窗边，望着操场上被拉长的影子，他悄悄按了按膝盖上的旧伤，嘴角扬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此刻，没有人再觉得他是个另类的同学。在少年纤瘦的身体里，藏着一座足以点燃整个教室的火山——那是用极致自律与热爱淬炼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