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故纸：《灵通》刊载“老虎苍蝇都要打”

1948年（民国37年）10月5日《灵通》双日刊，刊载署名“陈昆”的文章《要确实严惩贪污，老虎苍蝇都要打》一文，道出了“贪污之风未能稍戢的症结”所在。

《灵通》，双日刊，综合性刊物，出版地为广州。以刊登时事新闻、战事报导、政界内幕等内容为主。

1948年（民国37年）10月5日《灵通》双日刊，“大胆条陈”栏目中，刊载了署名“条陈人陈昆”的《要确实严惩贪污，老虎苍蝇都要打》一文，与其说喊出了“老虎苍蝇都要打”的口号，不如说道出了“千里为官只为财”的奥妙。其中云：

中国有句现成的俗语：“千里为官只为财”，所以“学而优则仕”，而“仕”的目的，就是捞几文钱。历代不肖的官吏，就坏在这句俗语上，所以贪污的风行自古已然，而于今尤烈。今天吏治窳败，贪污成风，为众目昭彰不可掩饰的事，这不仅为一般人民所疾首蹙心，亦为部分洁身自好忠诚体国的官吏所深恶痛绝。中国民众财尽达于极点，补苴之道，虽千头万绪，然反流归宗，无非“开源与节流”一语，但贪官污吏所在皆是，则谈开源，源甫开始即被中饱，开源之效不彰，以言节流，则国库馂余，大小税捐，皆成彼辈囊括目标，流又何从而节起，故贪污之风不除，国家财政国民经济，有如入了膏肓的沉疴，必无起色。今天国家最大的危险，人民最大的痛苦是经济问题，但解决经济财政，不能单纯从经济措施着手，必同时严惩贪污，澄清吏治，方能抓到问题的两面，才可收到确切的效果。

目前贪污之风未能稍戢的症结，不在犯法知与不知，而在知了以后办与不办，惩治贪污，政府曾经三令五申，其所以不能有生卓效者，知而徘徊瞻望乃一重大症结，近来从各种迹象，似乎说明政府确有改革的决心，希望惩治贪污，凡查有实据者，不论是老虎或苍蝇，必须一律严惩不贷，能使贪污者尽量流血，民间才可避免大流血的惨剧。

以“老虎”和“苍蝇”比作大大小小的“不肖官吏”，似乎并不是今天的“发明”，民国时期就盛行这种说法。关于“老虎”和“苍蝇”的话题，民国报刊上几乎随处可见，比比皆是。甚至还说到了“羔羊”和“狐狸”。

1947年（民国36年）3月4日《正義报》刊载署名“晃晃”的文章《老虎·苍蝇·羔羊》，在谈到“老虎”和“苍蝇”的同时，还说到了“虎蝇之外还有羊”。老虎苍蝇皆该打，羔羊代罪不可有。其中云：

上海的金潮案震动了全国的人心，直接地加深了日趋严重的经济危机。金潮泛滥乃少数人操纵投机的传闻，由经济监察团的调查工作及报告得到证明。而且，据说不仅老拍苍蝇，连老虎都要打。这是很好的。

老虎吃人，苍蝇害人，它们都是人民的敌人，今竟有大力大勇者能加以打除，“为民除害”，的确是人民的幸福。但，这不是很容易的。老虎神通大，苍蝇狡计多，扑打的力量有一点不足，皆会发生无益有害，以羔羊来替罪的恶果的。

不信请看上海报上生化医药，大中华造纸厂及正泰信记橡胶厂三家申明利用生产贷款买进金条赔偿欠债的真相的启事，就可明白虎蝇之外还有羊了。生化药厂启事末尾说：“本次金潮有‘老虎’及‘苍蝇’之分，厂敝二者均无资格，至望能不至于做‘羔羊’，则幸甚！”

老虎，苍蝇皆应扑打，羔羊则不可以之代罪。

1948年（民国37年）2月21日《人报》第三版，刊载署名“张冷秋”的文章《老虎·苍蝇·狐狸》，这里与“老虎”和“苍蝇”并列的却不是“羔羊”，而是“狐狸”了。其中云：

假如同时有一只老虎，和一个苍蝇在一起，那么，一定有人主张应该打老虎，不必拍苍蝇，其实，老虎固然凶狠，苍蝇也未必更老实一点，老虎要吃人，苍蝇质地虽小，可是，它散布了疫菌，杀人的威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一般人以为老虎是最残酷的动物，这观念也不挺正确的，譬如诡计多端的狐狸，玩着“狐假虎威”的把戏，去作威作福，弱小者固然受了它的迫害，连老虎也大上其当，而钦佩它的威风，可见它的手段是竭尽毒辣和阴险的能事了。老虎固然性子猛烈，到底是直来直去，人们看见来，事先还能防备，决不会玩弄意外的花样，而暗底下咬人。

再说苍蝇吧，这样小东西，满肚子装着粪，满脚爪着毒菌，身上却穿着花花绿绿的漂亮衣裳，口里哼着下流歌曲，在人间飞来飞去，自以为非常的高尚，不论什么场所都去钻营，可以吃的，就尽量的吃下去，因为它的胃像无底洞一般的大，永远是不会餍足的，所以许多丰腴的食物都被它吮吸，同时也被它散放毒菌而生污，致使毒死了不少人。

有人把一般人类间的败类，比喻作老虎，并不太相宜而对于狐狸或苍蝇，更应该倍加防范。因此，我反对打老虎而不拍苍蝇，尤其应该彻底拍死苍蝇，以及更要打击狡猾的狐狸，使它不能再“狐假虎威”下去。

1946年（民国35年）7月11日《今报》刊载了一篇短文《老虎和苍蝇》，说到的却是另外一种情形，那老虎头上的苍蝇，该如何去“扑打”呢？其中云：

老虎，人是不敢碰，并且也难得碰到的。苍蝇，要拍一个那是很容易的，只要你不嫌麻烦不怕污秽。通常说不敢得罪大佛而仅仅扑杀几个小鬼，就拿老虎和苍蝇来比儗。

不过，当老虎是老虎，苍蝇是苍蝇的时候是一种情形，当一个苍蝇钉在老虎头上的时候就又是一种情形。现在，正不能以仅扑苍蝇为可笑，须知苍蝇确是籍了老虎的虎威，能在“老虎头上扑苍蝇”已是很差强人意，而老虎能让你扑，也就是很给了你的面子了。

1947年（民国36年）2月20日《飞报》刊载署名“虎头”的文章《拍老虎，打苍蝇》，文中提出对“老虎”不是“打”而是“拍”，而且是“拍马屁”的那个“拍”。其中云：

“打老虎，拍苍蝇”，这产生在胜利后的名词，因为处处可以运用，已经成了滥调了。其实，这二句还该来个调整，应该称为“拍”老虎，“打”苍蝇，“拍老虎”也者，是拍老虎的马屁，“打苍蝇”，即是苍蝇尽由你打。前天宋子文氏听说有人私下买卖金钞，立饬警局拘获宋子明等七人。就是对这两句应予调整的最新的根据。不久的将来，还有许多事实来证明。

都说“老虎”和“苍蝇”这个比喻，最早源自于上世纪四十年代蒋经国在上海滩整治贪腐。或许也并非如此，其实在此两三年之前，就已经有了这种说法。

1948年8月，蒋经国以“上海经济管制区副经济管制督导员”的身份抵达上海，调来行政院“勘乱建国大队”，组织了“上海青年服务总队”等作为实行紧急措施的队伍。提出了“只打老虎，不拍苍蝇”、“打祸国的败类，救最苦的同胞”，“一路哭不如一家哭”等口号，号称“投机家不打倒，冒险家不赶走，暴发户不消灭，上海人民是永远不能安定的”。8月23日和27日，两次指挥上海六个军警单位，到全市库房和水陆交通场所进行搜查，凡触犯财经紧急措施条例者，商号吊销执照，商人刑庭法办，资产货物没收。抓捕商人及富户六十四人，枪决了犯勒索罪的上海警备部科长张亚尼，上海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第六大队大队长戚再玉，囤积居奇的商人王春哲等人。但蒋经国却无法触动“四大家族”的利益，在蒋介石和宋美龄的干预下，释放了已被查封的孔祥熙之子上海扬子公司董事长孔令侃，所谓“打虎”行动失败，11月6日，蒋经国离开上海。

关于这些事情，民国时期的报刊上皆有报道，但都仅仅只是只言片语。

1947年（民国36年）2月23日《锡报》第二版载有署名“东序”的短文《老虎与苍蝇》，其中云，“上海经济监察团团长宣铁吾，指示澈查此次金潮，要从大处着手，以‘打老虎不拍苍蝇’为原则，这个主张，比‘专拍苍蝇，不打老虎’要高明得多。猛虎可以伤人，这是大家知道的，但苍蝇虽小，带来毒菌，也一样会致人死命。我觉得，苍蝇也不可不拍，质诸宣团长，以为善否？”

1948年（民国37年）10月13日《人报》第四版载有署名“贝斯”的短文《老虎苍蝇之间》，其中云，“扬子公司套汇案事发后，孔令侃突然不见了，全国舆论一致哗然，要求严查，否则王春哲、戚再玉、张亚尼将死不瞑目，然而当局反应冷淡，连被称为青天的打虎将也是默然。前几天孔令侃却在宋美龄的汽车里发现了。宋子文套汇案也是闹得风雨全国，立监委都主张澈查。未见动静，昨天宋子文却由中央社发出一篇，数千言的谈话，願以极刑作赌，证明自己没有套汇，假如找不出证据，说他的人也得处极刑。看孔宋两家的派头真都不可不谓不大，如此威风，如此豪语，老虎与苍蝇的分线，也着实愈来愈显明了。”

“老虎”和“苍蝇”的话题，似乎将一直讨论下去，不仅要“打老虎”，“拍苍蝇”，还要提防“狐假虎威”的狐狸，提防那些“老虎”和“苍蝇”们以“羔羊”代罪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