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旅行家眼里,麦积山是一个值得驻足和留恋的地方,对于我来说,却是一段不
堪回首的记忆。
作为天水市的一个区,因为一座火车站,几乎在所有匆匆路过的人们眼里成为了
这座古城所有印象和记忆。
所以说,当你坐车经过陇海线上这个规模不大、名气却不小的驿站时,你千万不
要说到过天水。
二十年前,当我还是一个刚出学校的少年时,就坐上了西行的列车,在窗口买票
时,脚下的行李就莫名失踪,包括我的几大本日记和自考复习用书以及母亲努力
塞给我的衣物和馒头,留给我的只有一张薄薄的车票。
几乎可以说,我是裸身离开故乡的。此后的岁月里,我数度途经这个小城,不是
匆匆离开,就是淡淡一瞥,总之,每次都是潦潦草草,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非要说要有什么印象的话,也就是出没在车站行为诡异的票贩子和危机四伏神色
慌张的小偷,以及整天制造噪音的音像店和门口挂满万国旗的理发店。
作为一个匆匆过客,眼底掠过的少许烟云也许是决定他对这个地方永久印象的见
证。
这次也一样,因为送母亲回家,又一次途经这个让我心伤的城市,让我感受了不
一样的温暖,改变了以前的成见。也让我明白了,读懂一座城市不仅需要假以时
日,原来也是需要打开心窗的。
母亲晕车,尽管临出门时做了充分的准备,甚至还多吃了一粒晕车的药丸,但还
是经不住旅途的颠簸,引起她一阵阵的干呕。我一边扶着母亲,一边帮她撕着纸
巾,司机是一位中年人,大约有五十来岁,操着一口浓重的天水话。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从后视镜里发现了母亲的情况,马上将车停靠在了路边,一
边嘘寒问暖,一边与坐在客车最前面的旅客商量将母亲调整在了最前排,还说这
样会平稳一些。老人家坐着会更舒服。
我因为要照看母亲,也被司机照顾到了客车最前面的发动机盖子上面,司机一边
开车,一边表扬我说,现在这样孝敬父母的儿女真的不多了,这样大年龄的人,
别说带出来在外面旅游,就是在家都没人养活了。司机的话让我感到脸红,也让
我感到一阵心酸。
也许是心里受到了感染,也许是司机本来就调整了车速的缘故,道路似乎平稳了
不少,母亲的状况也好多了,路上不断有人上车,车虽然拥挤了不少,但心里却
感到了无限的宽敞,这样一直坚持到了下车。
这是母亲第一次到离家最远的地方,在此之前,她最远去过当地所在的县城。因
为距离转乘的发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于是我带她来到附近的金都商城。没见过
世面的母亲,第一次走进商场,就像走进了物质的天堂,像个孩子似的,什么都
想瞅一瞅,什么都想问一问,但是问了几家之后,母亲便不再问了,她甚至一度
拉着我的手想往外面走,我告诉她这是一楼,我们还没开始购物呢,但是一向听
话的母亲说什么也不再转了,只好扶着她从一楼的拐角处来到超市。
和柜台上的摆放的东西不一样的是,超市里那种与商品的零距离接触,多少放松
了母亲的紧张心理,东西贵了咱可以不买,却并不影响人的情绪。因为转得开心,
看母亲来了兴致,于是说服她上二楼看看,在上电梯的时候,因为是人行道电梯,
看上去很平稳,但如果掌握不好平衡,很容易摔倒。
就在我一手推着装载货的推车,一手扶着母亲的胳膊踏上电梯的一瞬,让人惊心
的一幕出现了,因为没有掌握好平衡,母亲一个趔趄,将我联同货车拽出了老远,
而母亲则被一旁理货的服务员紧紧的抱在了怀里!想起老家同学的父亲因为在门
口的碎石小路上摔了一跤就瘫痪在床,过了不久就不知而亡的事来,心里惊出了
一声冷汗!匆匆付完款后,就拉着母亲离开了超市。
为了平复母亲的情绪,我带她来到附近的德克士,一个汉堡,一碗玉米浓汤,足
以让母亲平复刚才的惊魂一幕。母亲是第一次吃西餐,虽然不习惯,但还是被这
里的氛围感染了,她摸着这里干净的桌椅,看着窗明几净的环境,感叹人家卫生
保持的咋那么好!而我却久久沉浸在刚才的一幕中,惊魂未静之余对那位服务员
的迅速敏捷和热情深深的感染着。
俗话说,人要倒霉,喝水也塞牙,让我万万没想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因为急着上
厕所,我将母亲安置在了楼下马路口的拐角处,等我上完厕所出来,却找不见了
母亲的身影,这下真是让我慌了手脚,赶紧左右寻找,因为大过年的,人来车往
那里去找?我想起打电话,但是我自己都没有电话,更遑论母亲。
在马路口转了几圈,又担心误车,看着手里拎着的两大包食品,于是急匆匆赶往
车站,准备先给司机师父打个招呼,再回头去寻找母亲。真是一惊一乍,当我打
开车门,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前排的母亲,此刻的心情真是又气又急,有种最珍
贵的东西失而复得的感觉。原来母亲左等右等不见我来,在焦急之余,被一位好
心的摊贩搀扶到了车站。
因为经历了两次死别和生离,再也不敢带着74岁的母亲到处转悠,只好规规矩矩
的坐在车里,耐心的等待发车的那一刻。
对于母亲来说,今天她遇到的也许这是人性的一部分,给任何人都会这样去做的。
可对于见惯了人性恶的我来说,今天的遭遇让我感受到了一座城市的温暖。一声
关心,一个拥抱,一次搀扶;司机、超市理货员、寒风中苦苦守候的小摊贩,尽
管他们也许代表不了这个城市,但却彻底改变了一个人对这个城市多年来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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