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跌落后坐在山腰
(2010-06-30 08: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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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感悟中年杂谈 |
分类: 杂说 |
每天如此,成为上班的前奏曲。
而已,并无多少“深”意。
不过,文教路上有一对同样早起的男女老人家,倒是深刻——总是敲击我那散步着的灵魂。
我佩服老大娘的吃苦,更敬仰老大爷那贴切的搀扶与坚毅的陪护。
我常常跟妻谈起这对老人。妻笑问到时候你也这样搀扶我吗,我故意答不知道;妻又笑说到时候谁搀扶谁还说不清楚呢,我说也是。妻说最好是一直都平平安安一直都不病不伤……
现在,每次瞧见那对老人,我都远远的立定,恭敬地行注目礼。
虽然素不相识,但根本意义上就象是自己的父母。
母亲在我7岁时病故,要是还在的话也是大娘那个年纪呀;父亲三年前病故,要是还在的话就是大爷那个状态呀!
父亲去世前,我几乎没有过“岁月无情”之忧,作为儿子总是觉得躲在大人的伞下每天都是20来岁。父亲走后,我立即就清醒了沉重了——已经40多岁啦,已经代替父亲成为我们家的“老一代”啦!
何其残酷而又多么必然的状况啊!
其实也就中年啊!按照西方专家的观点,人类已经进入年轻化,当代的40岁相当于上世纪的30岁。
可是,每每晨遇那对老人,我都禁不住要慨叹人生匆匆——今天的我与“老人”之间仅仅一步之遥啊。
难道不是吗!
回到乡下老家,所见老面孔越来越少了:那些当年强壮如牛的前辈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回到1981年跨入社会工作的第一站XX乡中学,老面孔也都不见了。
我是1988年调入现在这个单位的,时年27岁。今盘点一下发现,当年的中年汉子早几年就都退休了(甚至有的已经到“那边”去了)。猛然间,我们这一代就全部接班了,就成为新一代眼里的“老一代”了。真是“耳畔频闻故人死,眼前但见少年多”啊!
此境此感,正如梁实秋《中年》所述:“钟表上的时针是在慢慢的向前移动着的,移动的如此之慢,使你几乎不感觉到它的移动,人的年纪也是这样,一年又一年,总有一天你会蓦然一惊,已经到了中年,到这时候大概有两件事你不能不注意。讣闻不断的来,有些性急的朋友已经先走一步,很煞风景,同时又会忽然觉得一大批一大批的青年小伙子在眼前出现,过去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藏着的,尽是些昂然阔步满面春风的角色,都像是要去吃喜酒的样子。”
平日忙碌的时候,精力贯注在公务上,无暇体味人生及其时光。而一旦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翻阅“历史”,包括一叠一叠的“老黄历”与一册一册的“旧帐本”。
常常的,莫名的苍桑、郁闷、酸楚乃至恐惧,刷刷的袭来,直刺心尖。
尽管,依然汗流浃背地走在人生旅途,依然有属于自己的新思想的闪耀或结晶;但是,毕竟青春不再了,青春不再了!
晚上,总要看央视“综艺频道”,以企图调节精神。结果,往往无效。哪怕现有的笑星再多再逗乐,我也怀念另一些笑星——曾经伴随过我们青春快乐的笑星啊!他们不在了!
单单近几年走的就好几个:侯宝林,赵丽蓉;高秀敏,侯耀文——两老年又两中年,而且那“两中年”是绝对意外的突然离去的啊!
那么,凡是仍然活着的中年就真的是“还活着”吗!
记起从央视某谈话节目中听过某著名男影星的感慨:中年了,如同长江水流到了武汉——下游是越来越广阔的空间,但上游那汹涌的激情已经没有了;眼下,我只希望自己作为一滴水,能够在太阳的烘烤下蒸发成水汽升到空中,然后再混进雨里,落入长江源头……
多么精妙的一个比方!
很自然,我要作出另外的一个比方。
人生如登山。
怀着“无限风光在险峰”的向往和追求,从山脚出发(少年),一路小跑上了山坡(青年),又一路攀援到达山顶(中年)——事业有成了,政治入流了,孩子也出息了;长舒一口气:“该完成的都完成了,‘无限风光’也见识了甚至饱览了!”
于是下山。由于从前忘我攀登与苦苦跋涉所致的浑身伤痕,下山非但不轻松反而愈加艰难。最大的问题是腿脚没有了“后撑力”。峰顶之路毕竟陡峭,双膝一软,脚板踏空了,一骨碌就滚落到山腰那块平地上。
祖宗积德且上帝保佑,浓厚的原始草皮救了我一命。
不急着下山了,不能再跌倒了。
静静地坐一坐, 坐一坐,坐一坐。
正是:中年,跌落后坐在山腰上。
山风轻拂,丝丝如缕;鸟声远遁,寂然如夜。
这时候我特别希望自己象先哲那样心如止水,但怎么可能哪。于云蒸雾绕间怀想起来:上山的那些日子及其成败得失,下山时即将看到的新生的绿与花及新生的跋涉者……
闭目,目中有景;安神,神化为诗。
哦,我那臭文人的习气又迸出来了。吟诵道:
在人生之路的这一转折处,霎时布满了可能是伴随着刺痛的狂喜也可能是神圣而又无法言传的颤栗;恍如有一种阳光从高处对自己俯视,又恍如拥抱那等待已久的美——此美不同于少年的纯净美亦异于青年的热烈美:它就是中年的广博美深厚美,它战胜了并宽容了一切的丑,所以其美至察至圣;然而,据说至察至圣也是可怕的!
终于理解了什么是孤单什么是矛盾——厌倦了儿女情长却又梦中情绪缠绵,清楚了所谓命运的内涵而又总是连夜失眠。
人生如梦万事如烟,许多事情本该放下却常压在心间;顺其自然一切随缘,许多事情本该遗忘却常陷于幽怨。
……
止住。止住飘飞的诗絮。
面前乃既往的历史与铁的事实。
上山时的拌脚石与陷阱已经看得非常清楚了,其得逞于我的暗算或阴谋也看透底了。唉,诸如此类还会重演吗?
痛苦又挤到了心头!
啊,有必要痛苦吗?有必要痛苦吗?有必要痛苦吗?
法国纪录片《微观世界》中有这样一个场景。
一只屎壳螂,推着一个粪球,在并不平坦的山路上奔走着。在路正前方的不远处,一根植物的刺,直挺挺地斜长在路面上,屎壳螂推的那个粪球,一下子扎在了这根“巨刺”上。然而屎壳螂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陷入困境。它正着推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又倒着往前顶,还是不见效;于是推走了周边的土块,试图从侧边使劲:该想的办法它都想到了。但粪球依旧深深地扎在那根刺上。它突然绕到了粪球的另一面,只轻轻一顶,咕噜——顽固的粪球便从那根刺里“脱身”出来。它赢了。之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推着粪球急匆匆地向前去……
哇,对比着想想实在太有趣了。
屎壳螂活着,根本不像我们人那样,需要许许多多的“智慧”,它的态度始终如一:推得过去,是生活;推不过去,也是一样的生活。
同样对“屎壳螂推粪球”这个镜头感兴趣的作家马德就此引申说:人生其实原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人比动物所多的只是计较得失的智慧以及感受痛苦的智慧。
是呀!
难怪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对前来看望他的温总理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讲和谐,不仅要人与人和谐、人与自然和谐,还要人内心和谐。”
难怪孔老夫子曰“四十不惑”,而且2500多年后的“百家讲坛”有于丹释曰“不惑就是能够自觉按照中庸的理念去思考、行事;即使外部世界给你许多不公正、打击、缺憾,你也能在一个坐标上迅速建立自己应有的位置”。
……
中年跌落后坐在山腰,真好!
从旅行包里取出笔记本电脑,接通“心”之电源,打开主页,敲出几行特别的字以赠所有的“后来人”:
我还好!
我虽然瘦但不“馊”,我健康着!
我骨架不散,骨气依然!
我会走好下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