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上不到8点手机就响了。是爸爸。

“这么早？伤怎么样？”

他爬梯子干活摔了下来，伤了胸，十多天不能躺下睡觉，只能坐着打盹。快70岁的人了。

“还早？”他永远不能理解城里儿子的作息，“今天打电话主要想交待你一些事情。”

爸妈呆在村里，有时会突然这样打来电话，没有具体事，主要是交待（嘱咐）我一些人生要务，他们不放心，因为这个离得最远的儿子最不靠谱，始终需要人生指导。

“你买了社保吗？将来有养老金领吗？这个事情最重要。别的我们都不指望你了，知道你没有希望，你的老婆、孩子，都没有了，原来的工作也丢了，当初你上北大时，村里人都高看你，以为我们家要发达，以前我们家在村里过得不算差，现在肯定算是倒数第一了。我们不抱什么指望了。你都这把年纪了，很快就老。很快你连父母也会没有了，我们还能活几年？别的什么都不指望了，你要是讨不上好老婆，一个人打单身，也就那样了，我们管不上了。惟一想提醒你的是你要买社保，将来至少有一点养老金，否则你一个孤老，比我们还惨。”

我唯唯诺诺答应，说都办好了，放心吧。

我说：爸，听说你跟妈还闹分居，能不能不闹啊？这么大年纪，脾气能好点儿，说话别那么难听，好吗？有时你们说的话很伤人，知道吗？

爸说，我跟你妈现在一起吃饭，她给我做饭，没闹。

2.

下午我们在西山森林公园玩。有WJ和她的两个孩子，小武和他的一个同学。

男孩子们试图攀爬滴水的岩壁，但是有一处看起来有点惊险，没人敢过。

我说：“让我来！”一下子我就攀过去了。

响起一片惊叹。

然后男孩子们也先后尝试了一把，最谨慎的那一个最后也忍不住过去了。

我继续在岩堆中穿行。男孩子们在旁边崇拜地看着。

“你爸真牛！”男孩子说。

“是，我爸就是特牛！”小武跟在我后面，没谦虚。

很久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了。心里一酸。为了这句话，我会发狂的。

以前带他游泳，在幼儿园旁边的山坡上玩打仗，带他踢球，在长长的坡道上踩着滑板飞驰而下……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事，就为了这句话的奖赏。

每一年，他的同学来我家开生日PARTY，男孩子们见到我便欢呼：小武，你爸还这么牛！比哪个爸爸都有活力！

有时小武会不好意思，有时他会不客气地点头：

“我爸特牛，你知道吗？我爸能从单杠上翻过去，还会自己编故事……”

为了听到这句话，我什么都愿意做。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