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博物志: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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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原创·美文 |
1.Sønderborg-文昌
夜深了,窗外的海水依然不知疲倦地翻滚。它永不停歇地流淌,会不会变浅、干涸?
我下楼去探看,岸边的那丛朱蓟告诉我,其实它们没有动。但它们的波纹始终在翻,像无尽的书页,像故乡的树叶。
树叶翻动,在平静的空气中,在田野上。那些树好像在动,陪伴我,一直走到今天。我的旷野,我的少年时光。我的皱纹,我的岁月。破碎了。
从日丽风和的白昼到云稠月暗的夜晚,我一直呆在窗边。
这扇窗外的世界,不是我的。
那些红墙的房子,尖顶的教堂,帆船,铁桥,海湾,鸥鸣。不是我的。
我的人生走了3万里,似乎已近尾声,却回到起点,重新开始。
椰林曾经那么温柔地为月光梳洗,却只有一份爱,最忠贞。
好像满滩的石头中最幼小的那一块,还有800万年的流光,可以承受。
2.Macao-太平山
我们走过长长的海上大桥,那时,海上的夜霭与灯光一直铺到天边;如今,我就住在一条不长的横跨海湾的大桥一侧,四五家海鸥守在我的窗前。
我捧起过大西洋冰冷的海水,也曾在南方温暖的大海中像海豚一般嬉戏,然后,我搭起帐篷枕着涛声入眠,半夜又被海上的风雨惊醒,看到情侣们对着大海挥舞烟花,大声喊三个字,最后留下一沙滩的残迹。
其实,世界上只有一座大海。所有的海水,所有的桥,所有的岁月,是相通的。
这座大海从来没有离我这么近,这么久,这么耐心,这么温厚,把它写满秘密的书页靠在我的窗前,任我翻阅。
我读到了自己经历的所有沧海,也读到了你的,只是看不大懂,所有人的所有沧海都在其中。
不仅仅是大海,其实,世界上所有的水都是相通的一体。海洋是这个世界的动脉,江河是静脉,而天空,是所有岁月的心脏,从海上吸取雨水,然后播洒于大地,分给你的那一份。
少年是海上升腾的幼云,老年则是雨水回到人间的故居。这就是为什么那些曾经沧海的雨,走到哪里,遇到的都是似曾相识的风景,似曾相识的人,似曾相识的岁月。
这儿不缺雨水,也许我已经来到雨水生成的地方。你那儿的雨水就来自我这儿的海上。
风摇着交通灯和桥上的灯柱,外面的风雨应该很大吧,但是只看见窗户上斜斜的雨迹,听不到紧促的雨声,哗哗的或是淅沥的,都没有。
这儿雨水很多,也有风,却没有听雨的屋檐,没有芭蕉,双层窗户隔断了一切。
有些声音梦里才听得到,它们给梦中人催眠,让他跌进更深的梦中。
3.Pluto-青萍
我的星球已经荒凉。
“夜晚一个人走在街上,就像走在海洋深处。”
茶馆门前的树叶仿佛一夜间变黄了。其实不是。
每天给你寄一片同一棵树上的叶子,让你看每一个日子的变化。
叶子每一天都在变黄,人每一天都在变老。
我们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却始终拥有同一座大海。
我们等着一场大雨,等着回到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