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  挂      

                                                    —病友（5）

时近年关，医院的病人变得稀疏起来，家住外地的民工正打点行装，“有钱无钱，回家过年”。本地的居民也在准备年货，进行着过年前的各种准备。不是大病，谁又愿意在腊月往医院跑呢!

在年前一个宁静的晚上，适逢我值中班，在静谧中我有心无心地翻看着一本医学杂志，一声叫喊“医生，还看病吗？”把我从书中唤回到现实。

这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子，羞涩的面容，干净但式样陈旧的着装使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位来城市打工的农民兄弟。随行的是他妻子，小鸟依人般跟在他的身后。

“你哪里不舒服?”我细声问道。

他并不答话，而是伸出了左手的中指让我看。只见他的左手指通体发红，肿胀如小萝卜大小，指端的末节可见黑痂，轻触中指，可以看到这位农民兄弟的痛苦表情。

“怎么回事，这么严重才来就诊？”我轻言细语又略带责备问。

“他这个手指是在工地上施工压伤的，我早就要他来看，可他就是舍不得那几个钱”他妻子在一旁答道。

“我舍不得，你舍得!”,这位农民工恼怒地望了妻子一眼。”我以为这么点小伤，过几天就会自己好的，我们做工的几个辛苦钱不是早就带回老家去了吗。再说我们在家种田时常常碰伤，也不治疗，拖几天就好了，谁知这次是越来越重”

“在工作时间发生的伤害算工伤啊，你不会找老板要钱治疗？”我惊奇地问。

“工伤，没听说过。我们夫妻二人是人托人，保托保才来到建筑工地做小工的。听说工程是层层包工头承包，我们又没签合同，受伤了只能自认倒霉，不能坚持上班还要被炒鱿鱼。否则，他也不会拖到这个样子才来医院。”妻子在旁愤愤不平。

对这位民工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也无法帮他们解决工伤问题。我向他们介绍，手指严重感染如不抓紧治疗有可能导致骨髓炎，还可能出现败血症，弄不好还有生命危险。

听了我的介绍，民工夫妻相顾一望，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这位民工患者才说道：“我本来只想问问，你就给我打一针试试吧。不过，请尽量开便宜的药”。

对这种较为严重的感染，打一针试试，还要是“便宜药”，我心头感到一阵心酸。按照他们的意见，我反复盘算，选取了两种价格低廉，效果尚可的两种抗生素使用。在药房划价后，合计25.8元。妻子从几个荷包东拼西凑，也只凑出了22.5元。看到他们无助的样子，我赶忙掏出了3元钱帮他们交上了差欠的药费，使治疗得以进行。这对民工夫妻在输完液后，还专门跑到我工作的诊室，感谢的话说了很多。我反复嘱咐他们，一定要坚持治疗，还要拍X光片，排除骨髓炎。他们似懂非懂地点头离去。

此后几天，我留心观察，未见到那位民工夫妻的影子，到输液室查输液记录，也未见到这位民工的名字。

这位民工兄弟X片拍了吗？还在继续治疗吗？病情好些了吗？年过的还好吗……我直到今天还牵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