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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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记·琴挑
《玉簪记》写女道士陈妙常与书生潘必正的爱情故事,《琴挑》一出最富诗意。潘生寄居女贞观攻读待试,观中道姑妙常青春貌美,月明风清的良夜,潘生偶听妙常抚琴,遂以琴挑之,妙常假愠,实则二人互诉衷曲,由此结心。
“琴挑”的故事原型,出自汉代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相如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然才华闻名于世,时为临邛县令座上贵宾。临邛富翁卓王孙宴请县令及司马相如,相如遂奏《凤求凰》一曲挑卓之女文君:
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汉书·司马相如传》)
【懒画眉】月明云淡露华浓,倚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小生对此溶溶夜月,悄悄闲庭。背井离乡,孤衾独枕,好生愁闷!不免到白云楼下,闲步一回,多少是好?
此时妙常携琴上:
【前腔】粉墙花影自重重,帘卷残荷水殿风,抱琴弹向月明中。香袅金猊动,人在蓬莱第几宫?
妙常连日冗冗俗事,未曾整理冰弦。今夜月明如水,不免弹《潇湘水云》一曲,少寄幽情则个。
随后,必正弹“无妻之曲”《雉朝飞》,妙常抚《广寒游》聊诉孤寂,二人言语无多,然而琴曲恰是最好的对答,一番交流作罢,早已是心有所归。
潘、陈的恋情是浪漫而奇特的,一如文君与相如,张生与莺莺。但若冠之以“冲破封建枷锁”、“追求爱情自由”等字眼和头衔,不免令人倒胃。是拿今人的眼光和心理为标准去判决古人,不足取。
《玉簪记》作者高濂,为明代万历年间才士。据称其平生博见多识,“积书充栋,类聚门分”。高濂一生的活动年代约与汤显祖同时并稍早,晚明时代正是中国经历着巨大的社会和文化变迁的时期,彼时市民社会开始形成,城市文化活跃而成熟,不同阶级之间的互动频繁,雅俗文化的界限和标准也变得模棱两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诞生如《牡丹亭》、《玉簪记》这类的传奇和戏曲就不足为奇了。在今人看来,这些昆曲实在是很“雅”的,但放在当时,便也是一种“俗”,正是聊以消遣的文士迎合市民审美心理的产物。但纵然“俗”,也远比后世的城市文化包括戏曲、歌曲优雅得多,这个道理就很难概说了。
然而,饱学之士的高濂所创作的《玉簪记》却有致命伤,最主要的便是陈妙常的身份问题。妙常居道观,戏台上也是一身道姑打扮,但在戏文里,却每自称“尼”,回目有《投庵》,对话里又言及“三宝”,一派的佛家气象。晚明时期虽然儒释道互通糅合比以往更为深入透彻,但毕竟不至于宗门不分的地步。唯一的注解勉强可以认为是,舞台上道姑的打扮或许可以允许更为“青春美貌”,有别于比丘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