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很少有一张梳妆台堂皇地陈列在卧室里。生发油、花露水、雪花膏一应小零碎都放在五斗橱上，讲究点的，旁边会放一套车料玻璃冷水杯或者一只花瓶，实惠点的，就是一只每到整点咣咣响的三五牌台钟。

对着五斗橱的镜子，雪花膏是每天要涂的。浅黄的铁皮小圆盒是友谊牌的，日子过得仔细的女人，不舍得将盒子里面一层银色的锡纸全部撕去，就那么撕开一个角，够一个手指头挑一点出来慢慢用。友谊雪花膏厚厚的，指甲盖那样一点便可以匀匀的滋润手脸，全家男女老少都用，一个秋冬也不过用一两盒。

最寒冷干燥的冬天，很多人喜欢用蛤蜊油，上海人也叫蚌壳油。因为含有凡士林、矿物油，又有活血的冰片，非常滋润，再干冷的天也不怕冻裂。盛蛤蜊油的就是大蛤蜊的壳，接口地方是天生的榫卯结构，合拢起来严丝合缝。贝壳有自然的花纹和光泽，是完美无瑕的包装。一次在哈尔滨旅行，看到有下岗的拿库存蛤蜊油摆了地摊卖，细细的挑了几个纹路特别漂亮的，带回来送朋友，大家都爱不释手。

蛤蜊油没什么香味。好闻的是蝴蝶柠檬霜和百雀羚，上海人昵称“香香油”。蝴蝶霜是清爽的柠檬味，百雀羚要浓郁一点，不过擦在脸上，这香味就融开来，变得淡淡的，要凑得很近才能闻到。这种香味自然不会像现今流行的苔藓味、烟草味、热带水果味，是文雅端厚的上海女人的气息，是漫长日子宁静安稳的气息。

百雀羚的盒子最漂亮，宝蓝和明黄的底色，几只鸟雀，些微神似奥杜邦的手笔，鲜艳活泼。

我最喜欢百雀羚的这种蓝色。大盒的百雀羚用完，留着盒子装自己心爱的小物件，雪花膏用完了，香味还在，开开合合好多次，才终于散了去。

妮维雅面霜初进中国时，曾分几批制作蓝色的面霜盒子，一次次，颜色皆不如人意。最后竟还是用了德国进口的原装货。我从杂物中找出藏了多年的百雀羚盒子端详，宝蓝色虽然旧了，还是潋滟着美丽的色泽，丰满静雅。那些妮维雅的德国人，是不是要找这样的蓝色呢？

**除了食物，偶尔也写点别的。不知道有人喜欢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