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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欧洲随笔 |
从米兰到里昂,我们坐的是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夜行大巴。头天晚上出发,在阿尔卑斯山里开一夜,第二天清晨到里昂。关于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和背包客,我想多说几句。
从高中毕业后的那年暑假开始,到后来去一家报社上班为止,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算是陆陆续续的当过一段时间的背包客。穷学生嘛,路上坐的永远是最便宜的交通工具,住宿呢,要不就是最便宜的小旅馆,要不就是同学朋友家里,最奇特的是睡过某位大学同学家的桌子,还不是普通的桌子,是他家自己开的课外补习班的课桌。
有一次,我从重庆坐船到宜宾。那时候三峡大坝还没修,搬迁也才刚刚开始,我买的是最便宜的船票,与另外8、9个人共用一间狭小的船舱。船开了三天,到宜宾时正是傍晚,这座在历史上充满诗意的城市即将成为中国高压电线最密集的地区。回北京的火车票买不到,刚刚在一个小船舱里挤了三天的我,为了省钱没多停留,坐上了一辆开往武汉的大巴车。
那个大巴车上非常拥挤,当时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已经很劳累了,更可怕的是身边没有可供消磨时间的东西,车上没有“小霸王VCD”,窗外是浓浓的夜色漆黑一片。我旁边座位是一位带着女儿的年轻父亲,最多30岁出头的样子吧,女儿大约8、9岁,坐在消瘦硬朗的爸爸腿上。那时候是夏天,车里有没有空调我忘了,总之很热,无论是那个女儿还是父亲,一定比我更难受,但我当时心情很差,女孩儿稍微动一动就会碰倒我,所以睡不着。年轻父亲看出我的烦躁,跟我说抱歉,说:“影响到你了,不好意思”。就这一句话,如今想起来我还是会惭愧,我是在那一刻才忽然发觉自己表现得有多么小家子气,所以这事一直记着。
我只能说,一个人的信念,一定要放到特别困难的时候才能度量出程度来,平时我们喝喝酒谈谈天,说什么世界大同与人为善,甚至有些人会有一心利他的宗教信仰——我们不说真假,只说这一切不放到真正劳累困苦的极限状况下,是看不出来深入程度的。对我来说,人生信条的极限仅仅是三天的4级船票和一整夜的大巴车,这真的是让人非常吃惊的事实。从这个角度讲,一些宗教当中的苦修派确实是有它自己的逻辑的,因为鞭笞自己这件事情,可以成为要求自己继续精进(或者说认清自己还不够崇信)的度量衡。
这件事的好处是,从那之后到现在,再没有哪趟旅行会让我觉得不舒适,幽闭恐惧症什么的更是跟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再说说背包客吧。现在很多跟旅行有关的书籍或者论坛都会提到背包客这个词,好像背包客是个很容易成为的角色似的。其实,并不是说你周末背上一个旅行包,去云南来一次两天一夜的徒步旅行,然后周一上班前回到北京就算背包客,实际情况要复杂的多。对那些常年在外旅行的人来说,旅途本身就是目的,大多不会太在乎风景或者风土人情——又不是LP的签约写手,不太需要归纳总结。这类人的装束很好认,首先,他可能穿得会比其他人更保暖一些,就算是夏天,可能背包上也挂着一件羽绒大衣;其次,他一定不会用拉杆箱,一定是背包(好像是废话,但其实,拉杆箱代表你必须有固定的住处或者要存包,这会添很多麻烦);最后,他们手里很可能会拎着一两个装满东西的塑料袋。前两个好理解,最后这个塑料袋,我想和大家着重介绍一下:真的是长期旅行最好的伙伴。1、它很轻,可以任意折叠;2、它随处可得,随手可扔;3、它可以隔绝空气,也防水,湿的或者脏的衣服来不及洗,可以直接用塑料袋和其他东西隔开;4、它可以有很多用途,比如当雨帽、保护相机、让你的旅游鞋瞬间变身雨鞋、防潮坐垫、剪开来当绳子……
我们这次的欧洲之旅,相对我大学时期的独自旅行要舒适多了,但毕竟是从第三世界国家来的,花钱的时候还是很有当年做穷学生时的感觉。我也跟我媳妇说过,不要带什么拉杆箱之类的劳什子,她不听,还好我们在巴黎有个固定的落脚点,要不然那东西真的要烦死了。从坐飞机到巴黎开始,到从巴黎回国结束,这一个月那拉杆箱一直在巴黎的朋友家放着,从来没挪动过地方。
最后我还想说,趁着年轻,最好是学生时代,真的应该做一段时间的背包客。因为一旦你过了这个年龄段,再去买4级船票、住最便宜的小旅馆就会显得很奇怪,甚至会显得凄凉。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太太闯入青年旅店的摸样,比一个中年男子带着太太闯入小镇网吧的摸样可凄惨多了。我不是中年男子,我和我太太都还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