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列随笔：我在他乡（十二）第三十天    滋养

美国东部时间2015年3月25日

这是百吉饼（bagel）。

其中我叫做“美国式中国烧饼”的是葱香味的百吉饼，在照片的最右边。

系列随笔《我在他乡 • 12 • 第三十天  滋养》

美国东部时间2015年3月25日

         从美东时间2015年2月24日到今天3月25日，我来到美国已30天了，我不由得想到了“满月”这两个字，今天是我的满月日。

        前几天我对我先生说：“3月25日将是我的满月日。”他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解释道：“我们中国人在小孩出生的第30天庆祝小孩的出生，并祝福孩子一生平安健康快乐。满月日非常重要。”

        他恍然大悟，问我：“那么，亲爱的，我们该如何庆祝你的满月日呢？”

        我告诉他无需任何形式的庆祝与祝福，像平时一样过就行了。

        他皱了皱眉头，睁大了眼睛。

        我接着说：“你看，我不缺吃少穿，也不缺少爱情、亲情、友情和书籍，有了身体上与精神上两方面的滋养，不庆祝不祝福我也会好好的。”

        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睁得更大了。显然他感到吃惊且糊涂了。

        我对他说：“好好的是指快乐地，漂亮地，优雅从容地变老，最后满足地在你的怀抱里离开这个世界。”

         他将信将疑的表情告诉我，他正在思考我说的话。

        我接着解释，在我的认知里，“老”在我的年纪，从外表看，是沉稳的风度与优雅的气质；从精神上看，是丰富的人生经验及知识积累。老是自然规律，违背不了，只能欣然接受与面对。”

        他听后拥紧我，仿佛马上就要失去我一样。

        我不说话，让他享受这一刻的静默。

        过了一会儿，他凝视着我，说道：“你是对的。如果心态积极，变老可以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我喜欢与你一起慢慢变老，不过我不想你先离开！”

       我听了这话推开他，坚决地说：“不行！我虽然坚强但我不认为失去了你我还会依然这么快乐，所以你必须承担做丈夫的责任好好把我送走，”我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说：“而不是我把你送走！”

        他晃晃脑袋耸耸肩，很不情愿地说：“好吧好吧，就依你的。”

        谁先离世这个话题是我常与我先生谈论到的，我们不认为这是一个不吉利的话题。人生有始有终，有来就有去，我们俩都足够豁达坦然。我们或在阳光明媚的早上坐在阳光下，或在月光明丽的晚上走在月光里，笑呵呵地，平静地，轻言细语地谈论这个自然的美丽的话题，一如我们谈论天气时那么轻松，那么自然，那么自在。

       我甚至跟他说过我对我将来的墓葬的初步想法，他与我交谈时像我一样平静泰然。我们俩之所以能这样，是因我们对人生有着极其相似的认识及价值观。天晴天阴、下雨下雪、刮风打雷，都是自然的，美好的，人的生命亦如此，正如英国小说家、散文家乔治·吉辛（George Gissing）在他的散文集《四季随笔》里说的那样：“对于身体健康、心情平静的人，根本没有坏天气这样的事。每一片天空都有它的美，而鞭打着我们的血脉的风暴只会使其跳动得更有活力。” “因为生活给了我一切曾经要求得到的东西——还远远超出了我所希望的呢——在我的心中任何角落，都没有潜藏丝毫对死亡的惧怕。”“既然死亡已经到来，并随之带来了永久的安宁，那么它来得迟或者早有何关系呢？”         

       有人说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确实没有，但人对完美的追求却从未停止过，人往往追求不存在的东西。健康地，快乐地从这个世界走过的人生在我们俩心里是完美的，可人有时难免生病和悲伤，人会本能地尽量追求健康的、快乐的人生。为拥有健康的、快乐的人生，人一出生即需要滋养——身体上的滋养及精神上的滋养，让自己更加强大以抵御病弱和悲伤，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滋养两方面相辅相成，相互作用，人短缺任何一方面的滋养都不会真正的健康快乐。我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满足，特别是我在爱情上得到的幸福远远超出了我所希望的，因此，或许我像其他人一样不得不面对健康问题，但健康问题丝毫不会，也不能改变我的积极的、快乐的人生观。    

        我来到美国后我先生问我问的最多的不外乎两个问题：一是我喜欢哪些食物，二是我在这里是否快乐。他是在身体和精神两方面关心我，因他看到我不喜欢这里的很多食物的味道，也知适应新生活环境不易。我告诉他：身体需要的滋养我需要不断地寻找和适应，精神需要的滋养已很丰富，不用担心。

        在美国这30天的日子里，我对我喜欢的食物的寻找虽艰难却也有趣。

        我首先在几家中国菜餐厅试吃了中国菜。这些中国菜的味道根本不是正宗的中国菜的味道，徒有“中国菜”的虚名罢了，我很不喜欢。美国没有专门的美国菜餐厅，据说是因美国人未发明美国菜菜系。我试吃过泰国菜、印度菜、德国菜、爱尔兰菜。至目前为止，我不认为除了爱尔兰菜之外我喜欢其他菜系的菜品。我发现我非常喜欢吃爱尔兰腌牛肉，这是2015年3月17日我与我先生在一家餐厅庆祝爱尔兰节日——圣帕特里克节（ST.Patrick's Day）时发现的。这种腌牛肉颜色粉红，肉质鲜嫩，咸淡适度，切下一小块放进嘴里细细品尝回味无穷。当然，我现在还不能断定我不喜欢哪个国家的菜品，因我仅尝试了这些国家菜品中的几种。

        我也试过蔬菜、水果、干果、牛奶及零食。时至今日，我确定我非常喜欢吃这些东西：菠菜、蛇果、橙子、提子、核桃、百吉饼。

        在蔬菜中我最喜欢的是菠菜。在水果中我最喜欢美国蛇果，它们甜美汁多口感清脆。对于蛇果，我只有一样不喜欢——它的中国名字，我最怕的动物是蛇，我更喜欢蛇果的英文名“red delicious ”。橙子、提子也是我喜欢的水果。每当我吃到一种之前在中国吃过的食物，我的潜意识都会让我将这种食物与中国的同种食物相比较，无一例外。这里的脐橙不仅皮更松软易剥，且肉质也更松软，我每每吃着橙子就想起我在中国的牙齿不好的老母亲。这里的提子也很甜，与我在中国吃到的没大的区别。在干果中我最喜欢山核桃，它一点也不涩，太好吃了。这里的牛奶浓郁新鲜，我也喜欢。

        在我吃过的零食中，我最喜欢百吉饼（bagel），我有时把百吉饼当正餐主食替代米饭。我发现我对百吉饼的喜爱是一个意外收获。

我在中国看过不少英文电影、电视剧，知道“百吉饼”这个名字的零食，一直想尝尝地道正宗的百吉饼。那天我和我先生在超市购物，我先生想为我多找到几种中国食品，仔细看每一个货架，我们花的时间较长，我饿极了，他提议找一家餐厅吃午饭，我告诉他我对美国的餐厅希望不大，而且我饿得不行也累极了，所以来不及找餐厅了，此刻我只想尝尝百吉饼。他马上带我去选百吉饼。超市里有几种不同口味的百吉饼，我挑选了everything和onion口味的。这里得交代一下：我不喜欢中英文夹杂的文章，但食物、地名等还是原文更能表情达意，所以我有时在文章中不得不用一些英文。我愿意把我的翻译呈现在这里：我把everything译为“百搭口味”，我把onion译为“葱香口味”。我捧着葱香口味的百吉饼一口咬下去，天啦！这不就是中国烧饼的味道吗？！珍藏在我记忆里的家乡宜昌小巷里的烧饼的味道及香气顿时迸发出来。中国烧饼的记忆和着美国百吉饼一起滋养着我。我捧着我发现的宝贝慢嚼细咽，酥脆中带着柔软的外壳、里面劲道的面、淡淡的咸味浓浓的葱香瞬间征服了我的中国胃口！啊！我终于，终于在美国找到了我最爱的食物！我在做梦吗？怎么感觉回到了祖国？我马上在心里给葱香口味的百吉饼取了一个中国名字——“美国式中国烧饼”。口舌的快感瞬间打动了我的心，我的身体与精神都在那一刻欢悦起来，精神抖擞起来了。这个意外发现犹如突然降临的海啸掀起的强劲的浪涛，把我的饥饿与疲乏一下子彻底卷走了。激动裹着幸福，惬意带着满足，食物给予我身体的滋养转变成了对我精神的滋养。

        我曾在中国的不同城市的不同的餐厅吃过西餐，我以为我喜欢西餐中的大多数菜品，到了美国才知并非如此。原来，我在中国吃到的绝大多数西餐是“中国式西餐”，是厨师们为适合中国人的胃口“改良”后的西餐。我在美国吃到的中国菜是经过厨师们“改良”后的“美国式中国菜”。当然，除了人为的改良外，食材产地也是影响食物味道的重要因素，这恐怕也是我在美国的家做饭不能做出正宗的中国菜的原因。

        今早我给自己沏了一杯卡布基诺，依旧放了蜂蜜。我先生说这样的卡布基诺不正宗。我得意洋洋地对着他一笑，说：“管它呢？食物应该为人服务，而不是人屈从于食物。蜂蜜比糖对健康更有利我就加蜂蜜。”不是吗？正宗也罢不正宗也罢，人永远应该自由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

        我在美国的生活才开始不久，我将继续快乐地从容地去寻找我喜欢的食物，若确实找不到足够滋养我且我喜欢的食物，我会努力适应新食物，发现新食物的美好，学会喜欢新食物，因为，我明白寻找与适应是人必定要不断经历的过程。

作者：梁蓉

笔名：十步芳草

英文名：Angela

美国东部时间2015年3月25日

  本文所附所有照片作者为本人梁蓉。

照片摄于2015年3月14日

菠菜。鲜嫩爽口。我爱！

照片摄于2015年3月22日

我先生3月22日亲手准备的早餐：

Omelot（煎蛋饼）,Pork Roll（猪肉卷）,Toast with Butter（黄油吐司）,Vegetable Juice（蔬菜汁）

他问我是否喜欢今天的早餐，

我说：“亲爱的，你辛苦了，谢谢你做早餐。但是很遗憾我只喜欢这里面的土司，而且是不抹黄油的土司，猪肉卷还可以，与香肠差不多，不过没有中国的香肠鲜美。”

他有些失望，我马上鼓励他：“无论如何这顿早餐不仅仅是早餐，这是爱，是你给我的爱！”

他听了开怀大笑，马上高兴起来了。

这个煎蛋饼是用牛奶调的。虽然我喜欢牛奶但是不喜欢用牛奶调出来的鸡蛋做的煎蛋饼，它很腻人。

照片摄于2015年3月17日

照片中右边这盘是corned beef（爱尔兰咸牛肉，也可叫做腌牛肉），我非常喜欢。

照片摄于2015年3月22日

red delicious（蛇果）、Orange(橙子)、nectarine（蜜桃）

这几种水果我都喜欢。

蛇果在美国的超市的苹果中最便宜。

 
照片摄于2015年3月22日

grape（提子）也是我喜欢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