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屌丝的自我救赎

--兼答：我为什么要请环卫工人吃饭？

    这几天来，经常被人问到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自掏腰包请120个环卫工人吃饭？你也没发财啊？其实起念之初，我自己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经过这两天的思考，心中的答案渐渐明晰：我在进行自我救赎。

别看现在的我貌似忠良，其实年轻的时候，没少干坏事：

年轻时喝醉了酒，把啤酒瓶一只只摔在大马路上，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狂野不羁。

十八岁那一年，我和刘学伟、项辉在五一路上的大排档吃宵夜。快吃完的时候，我起身上厕所，刘和项二人都跟着来上厕所。三个人都到齐了，于是我提议跑单。于是三个人都跑了。当时觉得刺激好玩，现在觉得后悔。摆夜宵摊子的朋友也不容易啊！

酒后坐过三次霸王车，其中有一次还吐在人家的士车上了。司机下车论理，我借着酒劲讲了一些狠话，司机转头上车，我还以为他准备抄家伙呢，没想到他开着车就走了，一句不好听的话都没讲。我给这位开夜班的司机兄弟留下一段多么不美好的经历啊！

读中学时，我把坏了的单车送到修理铺。修车师傅说，飞轮坏了，必须换一个新的。十五元这个数字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下午我凑齐了款来到修理铺，看到修车师傅正在里面修车，而我的单车已经换好了一个崭新的飞轮，摆在了店铺外面。我试车，感觉美好，越骑越远。回过头来一看，修车师傅竟然并未发现。我索性把车骑回了家。从此，这十五块钱变成郁积的块垒，压在我的心头20年。我现在还记得学宫街那个修车师傅一头乱发满手油污挺老实的样子。十五元，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啊！

为了在女生面前证明自己胆大，我偷过一个挑担农民的柿子。我甚至还记得那个精瘦的农民身上那件浅蓝色的工装，没有补丁，但洗褪了色。沿街叫卖的果农一天能赚几个钱呢？

更使我不安的是，我欺负的都是些社会底层人士。我也只敢欺负他们。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好欺负。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一个懦弱的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强大，就来找一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来欺负，多么猥琐和卑鄙的行为啊！

一次被欺负被欺骗的经历，会给一个人的人生观世界观带来多大的影响？那个被我骗了的修车师傅，会不会从此也采取欺诈手段讹诈顾客？那个被我偷了柿子的果农，会不会从此之后心安理得地往果树上喷洒违禁农药？那个夜宵排档的小老板会不会从此下决心使用潲水油？

是的。苦瓜子是我们种下的，最终会吃回到我们自己的嘴里。每个人都以为自己逃得掉，其实是逃不掉的。

我是一个普通市民，也是一个作家，一个所谓的“文化人”。这个身份更使我感到惭愧。每当我写下一篇冠冕堂皇的文章，就会感到一次惭愧。一个不能向自己扎下匕首和投枪的人，不配自称“文化人”。

这就是我请环卫工人吃饭的原因：我为年轻时摔碎在大街上的啤酒瓶赎罪，我为自己乱丢烟头乱吐口水的行为赎罪。我救赎我自己，并非为了他人。

南宫浩

2013年10月27日午后雅雀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