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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是祝杰
我叫祝杰,是湘雅医学院的子弟,我爸是个骨科医生,从小我都在院子里长大。大院里的孩子都看不起街道上的野孩子,我也是。我的成绩一直很好,后来我上了周南中学,周南中学就在北正街上。
北正街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街,铺着很多很多麻石板。细时候觉得这条街漫无边际,脚都走痛还望不到岸。有很多电子游戏室和粉铺,比较著名的是白云电游室和邋遢粉店。还有无数的饺子馆、南食店和卖扣子毛巾的小铺子。北正街有好多恶人,成天打架斗殴抢钱越货,北正街卖扣子的嫒毑都没有一个土怂的。
北正街的北头有一座工人文化宫,不大,但设施齐全。有一家电影院、一座游泳池,一个舞厅。八十年代的人民群众对娱乐生活要求不高,有了这几样就十分欢欣鼓舞喜出望外了。但长期逗留在文化宫里正儿八经的工人很少见,大都形迹可疑,属于抓进去不用审直接就拘留保证不会被冤枉的那种人。小时候妈妈经常教育我:不要到社会上去混。在我看来,那个“社会”其实指的就是北正街。
我不去北正街玩,因为我很惧怕“社会”。但是我晓得人长大以后都是要进入社会的,社会如此复杂这般险恶,那个时候自己何得了?我很怕长大,但我一天天长大了。
我上了初中,上学的路上我要经过北正街。
我们班上的女生个个都是心灵美,这几乎使我失去了上学的兴趣。邻班倒是有个女生长得蛮好看,她总是穿一件大二号的校服,乍一看像个长袖善舞的戏子。那女生名叫黄婉,她纤细得像一根豌豆芽。
我终于被抢了第一次钱。抢我钱的人叫鸭脑壳,又矮又丑,是经常北正街混的。我非常害怕,回家也不敢跟爸妈说,因为怕殃及池鱼。后来鸭脑壳只要看见我便喊站住,每次抢走的钱并不多,但这几乎使我精神崩溃。我每天上学都提心吊胆,怕遇见鸭脑壳,但偏偏要遇上。我每天都盼着遇到黄婉,但老是碰不到。
有天很巧,居然同时碰见了。
当时鸭脑壳正在熟门熟路地搜我的身。这时我看到了黄婉。她正推着单车随着人群从校门口出来,她也正向这边看来。我突然感到了屈辱。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我猛地把埋头搜身的鸭脑壳推开。鸭脑壳没料到我敢还手,当时一惊,迅即展开镇压。但我不顾一切,一把掐住鸭脑壳的颈根,一拳击中他的面门。接着,便似鼓槌遇见了鼓,上前一顿猛捶。打得鸭脑壳毫无还手之力。当鸭脑壳连滚带爬跑远后,我才感到了后怕。心慌意乱之际,去找寻黄婉的身影,却早已不见。
从此,我每天上学总是提早半个小时到校,上课时心神不宁,教室外一出现人影,便担心是有人在踩点。放学时更是提心吊胆,生怕被生擒。但出人意料的是此后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一架改变了我在学校里的地位,再没有人敢对我吆五喝六,再没有人敢抢我的钱,各班级的大佬都对我高看一眼,胆小的远远望见我便打道。我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人人心里都怕,怕死,怕痛。只要你表现出一副不怕的样子,别人就会怕你。
两个星期后,我在“白云”玩电游,被一个人亲热地箍住了颈根,说:“杰哥吧?出来咯,找你扯点事!”我扭头一看,这人自己并不认识,再抬眼时看见了鸭脑壳在不远处蹲着,心里顿时慌了。那人把我挟持到僻静处,几个人围上来,鸭脑壳指着我说:“石头哥,就是他!”
石头扇了我一记耳光,暴喝一声:“矮哒!”(跪下的意思)
我知道大势已去,浑身发软,但没跪倒。旁边一个家伙朝我的膝弯处踢了一脚,我往前一个趔趄跪下,又迅即站了起来。
石头嘿嘿冷笑:“小杂种,还想充板鸭。矮哒!”说完,当胸一拳。
我感到眼前一黑,无数金星闪烁,身体晃了一晃,终于还是没有矮下去。鸭脑壳上来便对我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时,冒出一个人来拍石头的肩膀。
石头一看,认识:“安哥,怎么到这里?”
那个瘦子微微地笑:“石头,我的朋友么子事得罪你了?”
石头连忙展开笑脸:“哦,原来这个学口子是安哥的朋友,安哥的朋友就是好朋友,还有什么好讲的,这事就这么算了””说完,摆摆手。
鸭脑壳在一旁很不甘心地说:“石头哥,就这么算啦?”
石头甩手给了他一记耳光,低吼道:“瞎了你的狗眼,安哥的人你也敢动!还不跟安哥赔礼道歉?”
鸭脑壳委屈得不行,但又不敢倔犟,忸怩着拿出一包“白箭”,递了一支给那瘦子,“安哥,抽烟”。
安哥冷冷地看他,用手背把他递过来的烟挡回去:“抽不惯”。
石头站在他身后,一声:“没规矩!”手一按鸭脑壳的肩膀,抬起脚干净利落地一踹他膝盖弯。鸭脑壳就势单膝跪地:“安哥,抽烟”。
瘦子这才接过他递过来的烟,夹在耳根上,然后无所谓地笑笑,朝石头打一拱手:“石头,我还有事,先走哒!”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便跟着他走出了包围圈,我的腿还在抖着。
路上,安哥问:“你是姓祝吧?”
我点点头。
“你老爹是医学院的祝医生吧?”
我说是的。
“我上次手摔成粉碎性骨折,搭帮你老爹给我诊好的。以后有什么事就报我的名字,我叫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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