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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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从少年时代开始,在学校与机构的档案室,在某处神秘的铁柜里,静静的躺着我们这个世界里每一个人的文件袋,个体会在那里面被定性、总结、盖章、签字画押。少年时代的我见过一次自己的那个袋,当时掂了掂,闻了闻,又放到太阳下看了看,疑惑这袋子会如何描述我的一生。
后来,长大的过程成为了一系列的量化测评,他们严肃的告诉我务必要努力和谨慎,因为所有分数、奖惩、成绩都会被悉数收集,成为被别人判断和挑选的依据。
当我决定创业,那个袋子失去了归属。在送交托管的过程中,我又见到了它一次,它看上去干瘪无助。在我的想象中,它会按分类顺序被放入抽屉深处,然后抽屉被缓缓推合,铁柜被咔哒上锁。
我天真的以为,咔哒之声过后,我便与它分道扬镳,终于逃离了讨厌的评价体系,终于开始了无忧无虑的生活。
接下来的坏消息是——我意识到就算无需取悦任何人,但有一点永远没有办法逃避,为了生存与前进,为了接下来的无忧无虑,我必须不断的把事情做对。对就是符合规律。那规律大而无形,伫立在天幕,弥漫在世间,冰冷无情。任你呼天抢地,规律始终静静审视着你,负责给出结果和评价。
好消息是——规律总是比人好取悦,它没有情绪,它相对恒定,它就站在那里,等你去贴近。
渺小的个体之所以总想挣脱一只大手,是因为自负的认为这大手不够公正不够客观不够权威;然而层层挣脱之后,发现大手之外还有大手,最大的手不是任何他人,原来是所处这个时代的大规律。你自诩最不在乎的,往往最后被大规律言中。
为了不断的把事情做对,我开始进行一件事,把逐渐看到的规律边角记取下来。既然总要被被动的等待被规律检验、描述、定性、总结,不如我自己先来进行。
那个把解剖对象放置在冰冷操作台上的人必须是我,还有调整灯光的人,穿上工作服戴上手套的人,俯身细细审视的人。无论解剖对象曾经多么让人渴望、沉迷、悲痛和绝望,拿起手术刀、观察与记录时都告别了情绪。解剖完成,所有皮毛剥落,本质浮现,忠实的一一记载在案,即完成了一个自己主理的卷宗。
作为渺小个体能做到的,就是悉心梳理其中凸显规律的端倪,把目的、意义、结果、原理和得失都写进一个个文档,再把文档都收集在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我的卷宗”。
这是一个古老的工作,儒家叫做“格物致知”;在上学的时候,叫做“总结”;在组织生活里,叫做“自我批评”;在商业领域里,叫“复盘”;在HR的要求里,叫“SWOT”。
在我的想象中,每一次把文件保存在“我的卷宗”,它会按分类顺序被放入抽屉深处,然后抽屉被缓缓推合,铁柜被咔哒上锁,整个过程静谧、流畅又炫酷。当我又整理完成一卷归档站在秘密贮藏室门口台阶仰望城市夜幕,就站在了又一次承上启下继往开来的地方。
原来,怎么样抛弃与挣脱,谁也摆脱不了谁的卷宗,只要个体在存活在运转,宇宙天地自会给出超过言语文字的评价,这评价最终会昭示在个体的生命中。最终是时间,没写一个字,而评价早已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