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贝类那儿搬出来以后,我的生活出现了危机。由于人们普遍认为我有神经病,所以我就很久没有班上了。学校里只给我发基本工资,每个月二百多块钱的日子过得少油没盐的,不是滋味。
一天夜里,我被饥饿弄醒了,满屋子翻来翻去只找到了半块风干的馒头。我小心翼翼地把馒头放在牙齿间,试图咬下一点,结果却把门牙硌下一块来。妈妈的,真比厕所里的石头还硬呀!我恨声叫道。这时候,一只老鼠从门缝里钻进来,嗅了嗅被我扔在地上的那半块馒头,怨恨地盯了我一眼,失望地跑走了。
我重新躺到床上,小心谨慎地仰着,不让床板挤压早已瘪下去的肚子。饥饿的滋味真不好受,四肢发虚,头晕脑胀。
远处的都市正进入疯狂的高潮。我听见一个女人缠绵悱恻地哼叽着: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我的心事没人能够体会……
许沃若来的时候,我正莫名其妙地流着眼泪。
喂,傻小子,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她举着一只大塑料袋子,像一个哄宝宝睡觉的贤妻良母,冲着我笑眯眯地说。
啊,面包!我奋力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抢过袋子,像一条饥不择食的狗,不顾一切地大口吞吃起来。
许沃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你让我动了真情。她咕哝着说。然后,她拿出一只烧鸡,将鸡肉一点一点撕下来,再喂进我的嘴里。
我感激地望着她,伸着脖子将那些来不及嚼碎的食物咽下去。
然后,沃若命令我躺下,自己风一样收拾好杯盘,风一样旋出门外。不久,一帮人抬来了衣橱、写字桌、双人床和一套现代化的厨房用具。沃若俨然一个家庭主妇,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直到一切都安排妥当。
我一直默默地看着她。我想,贝类的话并不完全正确,如果他看见此时的沃若,肯定不会再说那“不是良家妇女”的混话。缘市的女人这两年是有些失之检点的地方,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如此。贝类在那种女人堆里混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会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因为他现在穷得除了钱再无别的,因此他才把所有的人都看成是金钱的奴隶。其实,真正的大写的人还是有的,比如眼前的许沃若,我想我以前可能误解了她。
此后,沃若便经常进出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了。我们闲聊,我们下棋,我们相互给对方看手相玩儿。日子很平静、很舒适地过了下去。
不久,我们很自然地开始对酌。沃若不知从哪里弄来两瓶人头马,还让饭店的服务生送来了一桌丰盛的佳肴。
那一夜我喝醉了。我滔滔地向沃若诉说着姒、媛、孔阳以及杜眉、王丽和我见过的所有女人。我说,没有人愿意做奴隶,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但是,有时候,你总会身不由己地去做奴隶,你无法预计自己的将来是个什么样子,你只能顺水飘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沃若面无表情地说。
我还想和他争论下去,可我已经支配不了自己的意识,我的头一歪,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情况不妙。沃若早已不见了人影,我被人用铜丝紧紧地捆绑在厨房下水道的管子上,口中满满地塞了短裤和袜子。
我想喊,可喊不出声来,我想动,但动不得,因为一动那铜丝就往肉里勒。我只好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听天由命。
三天后,贝类带着一伙人砸开屋门冲了进来。
许沃若这个婊子!贝类一边给我松绑,一边声嘶力竭地咒骂着。我说你对女人了解的太少,你还不听,现在倒好,让老子跟着陪上五十万!
我大吃一惊!
贝类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扔给我,我疑惑地展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道:贝总,别来无恙吗?怎么样?笑在最后的才是赢家。当年你用五千块钱就把本小姐像打发要饭的一样打发走了,当时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想不到的是,你的傻兄弟贝壳居然落在了我的手里!好了,拿五十万来赎那傻瓜一条命吧,记住两条:一不必报警,你的底细我清楚,报警对你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好处。二不必妄想跟我玩花样,缘市的黑道老大韩江想必你听说过,我现在是他的情妇。哦,告诉那傻瓜贝壳,我跟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我们都是自己欲望的奴隶,这世界没人能超越自己。
我浑身瘫软地倒在床上,天呐,这个女人!
贝类悲哀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不可救药:去死吧,贝壳,你居然相信女人!蠢货!许沃若,咱们走着瞧!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贝类这种人,他怕过谁?我想,许沃若的死期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