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当爷爷了，可我还是常常想起我的爷爷。

我爷爷个子不高，清瘦，留着长长胡须，总是穿灰色的粗布衣裳。我没有爷爷穿新衣的印象。

爷爷是种菜能手，新春不久，爷爷用大木盆填上灰黑色的沙土，把种子播在沙里。白天气温升高时，便把盆端到屋前避风向阳的地方晒着，傍晚再端进来。等到幼苗出土长到约莫两寸高时，再移栽到菜地里。此时天气依旧寒冷，怕它们冻着，傍晚爷爷用布瓦给刚移到地里小苗搭建起“小房子”，待到天明阳光照耀时，再把瓦片拿开。

我们家的时令蔬菜总比别人家早上市，卖的比别人家好。每次到街上卖菜，也不过两华里多路，我上学跟爷爷卖菜同路。爷爷老了，一个人把菜挑到街上不容易，常常要我替他一段路。儿时的我们常常饥肠辘辘，也不情愿替换爷爷。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悔。

在街上，买菜的人不像今天熙熙攘攘，我看见爷爷拉着他熟悉的买菜人买他的菜。爷爷种的莴苣比别人的粗，三分钱一斤。今天的买菜人恐怕再难买到像我爷爷种的那样天然、绿色的蔬菜了。

平日里放学回家，大铁锅里往往是一碗稀饭，一碗蔬菜，白菜萝卜等，像现在这个季节大多是一满碗菜薹，菜比饭多。可能是长身体，搁在锅里，不热也不凉，都觉得挺好吃。在别人家里，没有像我爷爷这样的种菜人，往往连新鲜蔬菜都难得吃上。

一年晚秋，放学回家，看到爷爷艰难地把晾晒在门前的稻谷往屋里搬，我上去帮他。只听爷爷说，“这些日子手脚都使不出力来”爷爷说这话没几天就躺下了，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

我依稀记得，我们家有一口上好的棺木，听大人说还是全杉木的。我奶奶在爷爷前面去世，后来由于家里日益拮据，就再没有为爷爷准备棺木（以前只要家庭条件许可，都会给老人准备好棺木，以防万一）。

此时，父亲请来木匠忙活起来，还没等到棺木做好，爷爷就永远地离开了。可能是年龄的原因，我当时没有如今天回忆时所感到的悲切。听到我的大姐在爷爷下榻的床边大哭，我也跟着嚎啕起来。

爷爷，不知道是否有在天之灵，我希望您能看到，您的子孙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房子宽敞，小汽车也有两辆。我更想让您知道，您的子孙正奋发有为，不辍耕耘，为民族振兴，为家庭幸福。             

                                             2024 年3 月7日    

                                   李书炳(湖北汉川一中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