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墓里藏着属于他们的物质，就算腐朽了、分解了、化成灰、化成水，乃至分子原子，那仍旧是他们的物质。没有什么比物质的存在更加真实，在这敦实的存在面前，一切幻想和回忆都被击得粉碎。他们存在着，并将永远存在下去。

  风逝兮，万物峥嵘。

  上山前，只见山，不见坟墓。走到坟前，冲破了多重蜘蛛网的阻碍，将荆棘和灌木的枝条朝两边压下去，一种绿色粘稠的叶片来凑热闹，沾在人的衣服上，像是别致的花纹。

   到了墓前，插上幡，供上祭品，把坟四周打扫干净，放上一挂鞭炮，跪下磕几个头，汇报近日情况，讨些保佑祝福，转身便离开了。时间早已冲淡了悲伤，人和坟墓都很安静，一边是带笑诉说，一边是安静倾听。人世间哪有什么生离死别啊？眼前光景如此安宁，让人感到这不过是短暂的离别，满山的树木随风起伏，雪白的枳木花如同大片大片的云朵，他们就住在这里，白天黑夜，在泥土下藏着淡然的面容。

  倘若活着，他们会在哪里呢？也许天南地北吧？也许仍旧在家里守望吧？无论如何，总是聚少离多，互相牵挂着，询问彼此的行踪。但如今不必牵挂了，他们就在这里，再也不会去别的地方，也不会再受伤，再忧虑，再奔波，再辛苦。

  以前抱怨过他们的离去，但当我们走下山时，回望山上露出的坟墓圆顶，再听听满山风过树梢的声音，不由笑了。

  他们从未离去，只是中途停留了下来。离去的一直都是我们，但总有一天，也会停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