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环珮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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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情人节的教育意义已经逐渐式微，连“牛郎”这个词的含义都蒙上了不白之冤，只有不放过每一分钱进账的商家还在摇旗呐喊“神仙好物不用求，跨店满300减30”，期待众多痴男怨女为心上人大把花钱。也行吧，把亲情友情爱情明码标价，也许是大势所趋。其实在本山大叔的小品“聊十块钱天”之前的聊天室时代，我们这些骨灰级玩家，就有了这句口号，不过我们的十块钱，是付的电信费——那时候，肯花昂贵的网费和长途电话费和你聊天的人，个个都是抱柱尾生之流。

那么，我们这些骨灰级玩家现在在干嘛？成为著名编剧的枪叔把老婆和一双女儿送回家乡过暑假后，一声喟叹“四十岁才知道酒的好”。刚成为篆刻界明星的唐大哥已经参拜完我朝四百八十寺，日夜兼程在刻佛印。拿到某互联网巨头终身员工派司的某刀辞职去考了潜水教练证，天天泡在深海里看鱼虾看沉船。而我，一个没有任何成就的前文艺妇女，把“远庖厨”的座右铭一掌劈翻，日日在碗碟间庖丁解牛。

我们都在做十年前没有预料到的事。那时候我们用才艺戏谐于人间，柴米油盐什么不存在的。我们要的是笔锋下的杀伐决断的快感，赢的是红拂绿珠的回眸一笑。个个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会为了一个女孩子争风吃醋，甚至深夜买醉差点松花江殉情。也会为了一个男孩子，抛家弃子孤身千里相会于京城城门下。最不济，也要抱个椅子跳一曲柔情蜜意的华尔兹。现而今，我们像被捋顺毛的猛兽，伏在“中年”两个字的招牌下，舔毛打坐。

阿弥陀佛。前几天看了一个被人堂而皇之备注为“中年男人的心痛”的电影片段。讲的是一对中年男女同住宾馆的一段感情纠葛。嘿，你猜错了，它不是一对狗男女共度良宵的情节。是女的对男的在蠢蠢欲动，她真空穿着浴袍半夜敲男的门，声称要归还浴袍，并在门前春光乍泄。她挤眉弄眼，风情万种。而这个中年男人从头至踵写满了“见惯不惊”的淡定，他微笑着站在原地，请女的递过来浴袍，礼貌地道谢，然后“砰”地关上了门，差点把门外裸女的鼻子碰掉。女的吃了意外的闭门羹，大骂“你这个混蛋”！门内传来波澜不惊的回答：对不起，我累了，年纪大了。

你老了，你累了，你不行了。一群小青年列队把我们中年人跟帖嘲笑了个够。我想，至今没受到还击，是被他们嘲笑的长辈们没看到。比如前一阵在新浪微博超话边为自己偶像蔡徐坤打榜，边嘲笑老父亲老阿姨们不会上网投票的小青年，就惊动了长辈，结果老父亲老阿姨一怒之下呼朋唤友连夜将周杰伦捧到登顶，给了小青年一个下马威。和小青年置这个气干啥？大概就是为了证明在中年危机下的老父亲老阿姨们，还有余力做一点无关生计的事吧。

可这次，我们用什么证明自己宝刀未老？前几天，某500亿市值的社交软件的上市公司总裁po出了自己双目涣散的工作照，被每季度的财务业绩折磨得快植物神经紊乱的他，还有精力吞吐出几句情话吗？而一位粉丝百万的情感两性女作家倒是还会为了指导众生示范几句情话，不过她在忙着张罗养老社区。是的，我们中年人无暇顾及浪漫情怀，我们用力在写真人版的《名利场》和《中华养生智慧》。回头看，这些光鲜的成就背后有一丝黯然——我们果然不再是少年了，没有少年的心思了。不过，这不是认命，是对自我身份认同后，在确立辨识标志，力求形成以自己为核心的事业和家庭圈的行为。这不是坏事，往高了说，这是社会责任感。

不过，我依然想招招手：中年人，你停一停，缓口气，让心头残存的一丝浪漫冒个头。不然，王实甫为啥要写《西厢记》，因为爱情高于门第之见高于功名利禄。汤显祖为啥要写《牡丹亭》，因为爱情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生活中不能没有浪漫。爱情是发生不测时灾后重建的重要支柱，浪漫是给枯燥生活必加的柔光镜。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

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中国式爱情和浪漫万世不泯。我们中年人不仅要承担建设家国的粗活，也要将历史审美情怀传承下去的细活捡起来，好对这帮子侄的人格、心态、心理有所引导。So，2019年七夕，扶我们起来，我们还能用诗歌、小说、绘画、雕塑、乐曲、摄影、代码、美食等等成百上千种形式为爱表白。我们中年人，炫技起来，那可是令天地为之一暗啊。

                                              于2019年8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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