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给团中央一个教育杂志写的系列。

《知心姐姐》

这篇是关于孩子早恋的。

文/环珮空归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辫子粗又长

即便已为人妻、为人母，或者为人夫、为人父，老实说，你心头是否会永远的有一段旋律：《小芳》。这是向初恋和青春期荷尔蒙的致敬。它是心底一颗甜蜜的泪，至死不渝。

那么，我们为什么要粗暴对待三十多年后的另一个自己的这段感情呢？

儿子初中时有个资深好友，帅气、懂礼，突然有一天转学。儿子为此哽咽。问及，他说，好友被周围认定为早恋，受到嘲笑，一怒大打出手，被学校记过。家长为了斩断这段感情，断然转学，随后将家里网络断掉、座机停掉，上学放学接送。总之，不给小情侣再次联络的机会。

这个过程在他们那个年龄段必是惨烈的。儿子很黯然，说当初为了隔离这段不合时宜的交往，他每节课后都去当“灯泡”，好辛苦，却依然功败垂成。我陪着想掉泪的心“扑哧”就笑了。

为了缓和气氛，我问儿子，那个姑娘好看么。儿子老实地说：有雀斑，可是很温柔。我嗔怪：你个外貌协会的。

若论，我儿子才是贾宝玉的性子。两岁时，邻居同龄的小丫头来访，儿子牵住人家的小手，一路领到厨房。我好奇偷看，只见儿子环顾四周无人，蹲下，细细儿去摸人家的红皮鞋了！啧啧，这就算是开始“慕少艾”了么？

到了幼儿园。有天我去接他，他正闲闲儿靠在门上，俩小胖闺女一左一右紧紧搂着他胳膊。三个宝宝相亲相爱得很呐。后来，他央求我，说那对姐妹过生日，想送礼物。我赶紧带他去挑了两份卡通文具盒、铅笔、卷笔刀。转头我窃笑，这聘礼下得忒早了吧。

待得到了初三，他拿回一张塑封的毕业合影，得意洋洋地出示给我看。我指着一个瓜子脸童花头的女生，大呼小叫：儿子哎，这个最漂亮！儿子一把夺走，翻着白眼说，你个八卦。——嘻嘻，作为一个未来能荣升为“婆婆”一职的人，我怎么会放弃时刻鉴定儿子身边美女的机会嘛。

中考毕，儿子对我声称，想在家里组织一场聚会。要求准备点蔬菜，然后他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其间，先来了几个男同学。不一会，儿子开始接电话，接完就婉转催促我和他爹离开。我对他爹使眼色，肯定是小女生要来的伎俩喔。

三年的感情，需要一个排遣和道别的场合，按理我这么开明 开朗的妈是不会去打搅的，但是无奈有个证件催着要，看时间小青年的聚会该结束了，试着打家里电话也没人接。

好嘛，一进楼道，迎头碰到他们。一群女孩子中果然有个童花头低头闪过，背着橙黄书包。我若无其事地和他们打招呼，告别。

而厨房已经被他们收拾的干干净净，除了一个炒糊了的锅。客厅的桌旗是湿的，被晾晒在阳台上。据说是以茶代酒玩锤子剪刀布的后果。

沙发上捡到个书包小挂坠，我放到儿子书桌上。等儿子进门，我嘱咐他还给童花头。儿子静静地在我面前站了一会，没有得到任何猜疑和训斥。但是我想我已经传递给他一个信息：妈妈知道了。至于知道了什么，让小子去揣度吧——当娘也得会使坏咯。

不要草木皆兵。我这么提醒自己。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还记得那对被隔离的小情侣么？那天顺道接儿子放学，儿子说，车可以拐到某中学门口吗？他想送一封信。我问什么信。他迟疑了一下说，那个女生写给好友的，托他转交，他左右为难。

儿子能这么开诚布公的对我讲，大约是想得到我的意见。我说，这次可以，已经答应的事要做到。但是送出的那一刹那，一定要告诉好友，既然事已至此，就暂且放下吧。方式残酷，但总归是天下父母心，不要辜负。儿子点头。

然后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那个好友呆呆等在学校路口。车来车往，人来人往，他像是个遗世独立的玩偶，带着凄凉和悲壮。以及，孩子们是如何千算万算才能千钧一发收到口信呢？要人托人隔校转告，要计算家长接送和放学的时间差，要去掉信使的失误——一切被安排妥当后，本来一向自己上学放学的儿子打算用零花钱打的去送信，但那天清晨上学时我们交代他要中午赶到奶奶家吃饭，所以接他。那么，儿子在整个上午肯定受了很大煎熬，送还是不送？此次错过下次会成功吗？他这个环节出错怎么对得起链条上的“小蚂蚱”们？

其实，亲爱的们，妈妈一点都不想讽刺你们，也不想责备你们。妈妈只有感慨：即便是小人儿的爱情也是这么惊心动魄，这么决意斐然。

年少的我们，有过么？

我记得自己年少时，从书包、从笔记本中翻出的那些情书。心跳如鼓地揉成一团掖好，深夜带回家压在作业本里看。我记得那些情书一直被藏在箱底直到十年后搬家丢失。不能倾诉不能分享。当然我无法进入早恋状态，只是因为……我所想要的白马王子的型号没有出现……

回头再说儿子的那次聚会，结束后，隔了一星期，我和他在饭桌上有次看似随意的对话。起源是我问了下那个好友的近况，小情侣的现状，还有儿子对这件事的看法。儿子说，那也不算早恋，只是好感吧，大家大惊小怪起哄，才闹得不可收拾了。

我点明，在我们的国度，任何时候男女关系都是非常敏感的话题。这也是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不过，我话锋一转说，世界上还有一种喜欢叫“暗恋”。

暗恋是一种很美的感情。当你无法承担恋爱的责任时，可以一用。

那什么是恋爱责任啊？儿子问。我说，比如在你们这个年龄段，就是俩人成绩都降低了，还有……发生亲密行为，你生理卫生不是讲了嘛。

我和儿子面面相觑，彼此又尴尬又觉得拂袖而去太没礼貌，只好继续交谈。

那个童花头有可能考上重点高中吗？我问。儿子说，她成绩可好呢。我说，这点你要追上，男人嘛，要有能力才能喜欢一个女孩子啊。以后要给她保护和赚钱养家，没知识阅历和生存技能是不行的，所以现在要加油。而且，每次进步个台阶，你都会看到更合适你的女孩子。格局和眼界很重要呢。呃，我还夹叙夹议了很多古今失败的男人例子——对不住你们了。

这番短兵相接，儿子心知肚明。我们彼此未曾挑明，哂笑而去。

当然作为一个会使坏的妈，我还在不断加强培养儿子的审美观。比如我们一起浏览时尚杂志，评点服饰。看欧美大片，对女主角才智进行分析。以使他审美高于同龄人，希望拖延到时间，直到、直到有一天，他的荷尔蒙可以收放自如，高大英俊地给我领回一个古灵精怪的好品行女子。叫我一声妈。

但我依然告诉儿子应该感谢那些在成长中，给予他前进动力的女孩子。——学会欣赏美也是一种能力。

谢谢你给我的爱

今生今世我不忘怀

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

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

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你站在小河旁

——那一刻，我们两代人，热泪盈眶。

2012.4.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