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那样,收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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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珮空归梅子旧文修改情感 |
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
《太原晚报》2012年3月16日天龙女声
文/环珮空归
李碧华曾说张爱玲是鹤顶红。这是极品之毒。惨烈而绝美。
张爱玲年少时在《霸王别姬》里写,四面楚歌起,虞姬将刀插入自己胸脯,凄然说“我比较喜欢那样的收梢”。霸王将她拥在怀里,满手都是血;霸王将脸贴在她的绝世容颜上,说,别走。——后半截是我的想象。每个人都有想象细节的权利。
而她自己的“收梢”是在一九九五年九月八日的洛杉矶公寓内:着赭红旗袍,身旁是放有遗嘱的黑皮包,躺在门前的一方地毯上。不知她准备去向何方。时值仲秋,一星期后被发现。
我数次看到这段,没有一次觉得该恸哭。彼时,她无儿无女无爱人。隐居良久的她告诉自己,一个人走,也罢。那一刻,她华美长袍上的虱子们逃亡殆尽。
预知自己收梢的另一个情圣徐志摩,他会在大雨时跑出去等着看彩虹,他会写一封封爱龙长爱龙短的肉麻情书。他也会给自己安排结局——宁肯堕机而亡。
他如愿了。他的红颜知己林徽因写了好几篇悼念文字。他这生平虽没有张爱玲那般跌宕起伏,倒也纷乱繁杂可供评说。
孤独老死在公寓内、飞机失事,这样的收梢不少人有过,只是生前都没他俩折腾的这般活色生香而已。
隐约觉得自己的收梢是在一个边远小镇,一间干燥的瓦房,有“咕嘟咕嘟”炖红枣枸杞汤的炉子,火势忽明忽暗。静静地袖着手看火苗,然后倒地。
身上就该围着一件披肩。至于颜色质地,还没想好。
可是总该有个人在我身边吧。我又不是张爱玲、徐志摩,能有那般苍凉的心。我顶多是个厌倦了歌舞升平,最后想找个安生地界把自己打发了的俗人。
我一直缺少快乐,最后在身边的该是个能让我快乐的人。就像林语堂笔下的红牡丹,历经了风度仪容佳、生死契阔深的几种或叛逆或传统的情感纠纷后,终于醒悟,愿意和一个拥有健康与简单思想的青皮小伙生儿育女,了此一生。
但运气不好的话,属于我的这个快乐人也许正在院子里喝茶、吃点心,或者干脆钻哪个旮旯角下象棋。在他将脖子的筋憋成了凹凸有致,想成为观棋不语的真君子时,我已然倒地。
结局还是一样。我们也还是只能津津乐道细节。
其实我想在他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也说一句“我比较喜欢那样的收梢”。——再睁眼,又是一个艳阳天。
激烈的故事还是属于那些传奇人物吧。我们只是小人物,需要的是儿孙绕膝、寿终正寝。然后彻底收梢,散尽所有的胡思乱想。
写于2008.9.18
改于201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