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有蚁道。
(2010-12-22 18:5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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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珮空归梅子万小刀民工江湖情感 |
分类: 梅眼横飞(允许片刻挽留) |
当年的万小刀叫“刀片上的蚂蚁”,还不是牛气冲天的“民工代言”者,更不会被白岩松点评上几句。奇怪的是,他下笔总透着股冷峻。就像小儿郎牵着一挂气球出门,蓦然看到场凶杀一样。球脱了手,他寒了心。这是场拔苗助长的蜕变,带点残酷。
2003年时,他二十一岁,叫我“梅子姐姐”。多年来,他只是隔三差五提一句自己的去处,武汉、广州或者别地。直到我看到他的简历,他是民工。
那些劳作一天在录像厅里打发困顿的民工,那些抗着麻袋挤硬座回家的民工,那些攀在高高脚手架上的民工,是他们的剪影。被人怜悯,被人拒之千里。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印象?想起我的二十一岁,院子里要修大楼,满工地是钢筋水泥。民工们在中午端着大海碗,筷子上串着叹为观止的八个大馒头。工头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总是泡在我家看电视,他也叫我“梅子姐姐”。
那时候,他们不用跳楼讨薪,下了工也有精力把自己拾掇干净。大雨的时候,他们帮我把摩托从泥泞里抬出。天气骤冷,母亲找出一件大衣让少年穿上。少年后来穿着它和能吃八个馒头的工友们离开了,没有告别。我才发现,楼已封顶。
这十多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民工的劳作条件愈发艰苦,民工的待遇未见提高。而我们和他们越来越有隔阂,不再愿意主动接触。
这些在万小刀的《一个民工的江湖》里,似乎能看出点端倪。他用令人怅然若失的“瓦刀”砌着家乡的贫穷、无奈和挣扎,砌着少年的向往、自卑和叛逆,砌着如今的奔波、梦想和一群姑娘的纠葛。他怀念为了交学费被卖掉的羊,怀念钉了铁皮的大头皮鞋,怀念不计较出身对他施以友好的朋友们。
这些怀念扶持他不至于倒毙街头。他暖,他坚持,因为他还有一门手艺——读和写。葛水平说,文字是最后一堵墙。用在他身上尤为准确。因了这堵墙的存在,他可以在遭受磨难时靠着喘气,休息片刻重头再来。
他在小说里一再申明自己是蚂蚁,是不是因为蚂蚁总能更轻易的从鞋底逃生?那些弯曲的花纹便是生存的空间,这就是蚁有蚁道。但他更是刀片上行走的蚂蚁。因为渺小,再锋利的刃,他都可以走过。
他记下了留守孩子和外来务工人员的生存状态和精神诉求,这是城市和农村一体化格局变化中的必经之路,这是社会经济大膨胀后必然的矛盾——他是一直在用冷峻的旁白诉说着这些不稳定因素。
而我想知道,当年那个穿大衣的十七岁少年现在活得好不好,他的道走到了哪里。
我也想说明,即便有户口,我们的生存状态也越来越不够乐观,我们大部分人讨生活也越来越不易。大家同是工蚁。
——————————————原文————————————————
当年识得万小刀的时候,他叫“刀片上的蚂蚁”,还不是什么牛气冲天的“民工代言”者,更不会被白岩松点评上几句。尤为奇怪的是,他的文笔总透着股子脱俗的冷峻,但也未必叫犀利,也未必叫沧海桑田。就像小儿郎牵着一挂气球跨出门槛,蓦然看到一场卑劣的凶杀一样。球脱了手,他寒了心。这是场被拔苗助长的蜕变,带点残酷。
那是2003年,他二十一岁,恣意的很,初来乍到我们盘踞的论坛就和我们掐了一道。起因只是彼此青春期的一言不合,结局也是不打不相识后的把酒言欢。然后,他就叫我“梅子姐姐”。多年来,他从来不提自己的来处,只是隔三差五提一句自己的去处,武汉、广州或者别地。偶尔会透出点拮据,比如没钱上网写小说了。
直到我看到他的简历。他说自己是民工。
那些个劳作一天在录像厅的暧昧镜头里打发困顿的民工,那些个背着大包袱小麻袋挤着硬座回家过年的民工,那些个蓬头垢面攀爬在高高脚手架上的民工,是他们的一帧帧剪影。被人怜悯,被人侧目,被人拒之千里。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印象。突然想起,我的二十一岁,院子前方要修两栋大楼,满工地是钢筋水泥,还有一台瘆人的搅拌机。民工们在中午端着个大海碗,筷子上串着叹为观止的八个大馒头。大厨是个肱二头肌特别发达的小伙子,有不相称的白净和腼腆。有一天他挎着毛衣针在编织,我被吓到了——男人也可以这样啊。还有工头的儿子,一个十七岁瘦里吧唧的少年,总是泡在我家看电视和我母亲聊天。
里出外进,少年叫我“梅子姐姐”。
那个时候,他们生存条件好像还过得去,没有听说跳楼讨薪,下了工也有精力把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每天,我自自然然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们自自然然的看我一眼。大雨的时候,还帮我把陷落的摩托从泥泞里抬过去。很平等很融洽。
天气骤冷,母亲赶忙找出一件军大衣让少年穿上。少年后来穿着它和大厨还有能吃八个馒头的工友们离开了,没有告别。我才发现,楼已经封顶。
这十几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民工的劳作条件愈发艰苦,民工的待遇未见提高。而我们和他们越来越有了隔阂,互相带点不满,也不再愿意主动接触。
这些在万小刀的小说里,似乎能看出点端倪。他依然用令人怅然若失的“瓦刀”雕着家乡的贫穷、坚守、无奈和挣扎,雕着少年时的向往、自卑和叛逆,雕着如今岁月里的奔波、梦想和一群姑娘的纠葛。他怀念为了交学费被卖掉的羊,怀念钉了铁皮的大头皮鞋,他怀念患难之交的狐朋狗友,怀念不计较他的出身对他施以友好的娟子们。
这些怀念扶持他得以走南闯北餐风露宿不至于倒毙街头。他暖,他坚持,因为他还有一门手艺——读读写写。即便是半虚构,也可以看出他如饥似渴的求知欲:借读书卡,不间断的写。我们的葛水平姐姐说,文字是最后一堵墙。用在他身上尤为准确。因了这堵墙的存在,他可以在遭受磨难时靠着喘气,咬牙,休息片刻重头再来。
他在小说里一再申明自己是蚂蚁,是不是因为蚂蚁总能比蟑螂老鼠更轻易的从鞋底逃生?而那些逼仄的花纹便是它们生存的空间,这就是蚁有蚁道。但他更是刀片上行走的蚂蚁。因为渺小,再锋利的刃,他都可以走过。他记下了同是留守孩子和外来务工人员的生存状态和精神诉求,这是城市和农村一体化格局变化中的必经之路,这是社会经济大膨胀后必然的矛盾——他是一直在用冷峻的旁白音诉说着这些不稳定因素和矛盾。也许他不具备丰富的阅历去揭发这些矛盾形成的原因,也许他也不具备深厚的学识去解决这些矛盾。但他,毕竟是在迅速成长呀,他会走得更远看得更深。
《一个民工的江湖》其实应该有个更相衬的书名,但这确实是一本内容大于形式的书。
而我想知道,当年那个穿军大衣的十七岁少年现在活得好不好,他的道走到了哪里。
我也想说明,即便有所谓的户口,我们的生存状态也越来越不够乐观,我们大部分人讨生活也越来越不易。我们和你们同是工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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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小刀,湖北孝感人,80后民工。因2009年6月在新浪博客里接连发表激烈文字——民工开炮系列——炮轰他心里的“城里人”,而意外走红。他《坚决不娶城市女》、《做市民不如做农民》、《农村学生千万别念大学》等文章被全国一百多家报纸报道,央视白岩松主持的《新闻周刊》和《新闻1+1》都曾报道。万小刀是愤青,也是文青。先后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读者》乡土版、《青年博览》上发表散文。 2010年12月25日,万小刀首部作品集《一个民工的江湖》由电子工业出版社出版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