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环珮空归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无衣无褐，何以卒岁。

何以卒岁……整个城市笼罩在近40°的高温下，满街都是黄白的人体，包裹其上的布片是越来越少了。小城市内唯一的好是不用贴身挤公交和地铁，少了几把咸猪手，但是依然可以看到人类被炙烤后焦躁的眼神，寻衅的心和满街的巡警。

拿什么来度过这场危机？从经济到婚姻，一地碎片。但我们还有最后一颗负隅顽抗的心。从俗事中捞出一点点细节，来夸大来渲染来歇斯底里地将它们晕染成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场面。

只是都难掩这厚绒羊皮底子下的那抹暗红。

1醉卧纱帐君莫笑。

同事从文件堆中伸出脖子告诉我，她下班就去买那件价格上千的旗袍。嗯，我们虽然全无场合可以让这等奢靡行头亮相，但最后一点情趣不能没顶于枯燥生活中。红酒亦是。何况，我们向来都是国货达人，从来不舍得斥巨资去买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名酒。

　　如果说高级红酒的配置是晚礼服钻戒宝马，那么普通红酒就大可登堂入室与民同欢了。朋友常成箱的端回家，然后通知我们一干吃货去消灭。聊天打牌自己下厨小炒几个菜，往往闹个不亦乐乎。确实，这嘈杂劲儿不合适红酒本身所代表的旖旎调儿，可实在是有种“陶然共忘机”的平实快乐。

　　那天，一男神秘的说，他戒酒了。我不屑地回答，我还戒烟了呢。因为根本就是我不吸烟他不喝酒。呃，在下很是有几个滴酒不沾的奶嘴兄弟，真替他们的女友惋惜。试想，蜡烛点亮了，低胸裙发髻胭脂高跟鞋一应俱全了，下面该红酒出场了，他老人家却默默的摸出一瓶酸奶来示意交杯……这让人情何以堪啊。当然，插曲尚有瓶塞子的去向问题——它总是不合时宜的沉浮于酒波中，让我们满头大汗勃然色变最终失去理智。
　　从“葡萄美酒夜光杯”一句可知至少唐朝时葡萄酒就被引进了。“醉卧沙场君莫笑”又说明，初期它度数还不小。好吧，你和酒精过敏的他共饮三百杯。于是，煞风景的一幕出现了，你芙蓉帐内玉体横陈了，你反复高歌“我醉欲眠君且去”了。于是，红酒版柳下惠只好在门厅徘徊了。

　　但更多的时候上演的是同事版红酒：在换上价值不菲的旗袍关灯点蜡烛等前奏过后，收水电费的来了一趟，停水通知接了一次，邻居敲门借盐一次……你的红酒端起又放下，放下又端起。他们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你与白昼全然不同的装束和那高脚杯里荡漾着的酒，然后对你的精神状态情况直咂舌。
　　自此，你全无胃口品酒了。唯一庆幸的是，他失约没有来。你颓然地将两勺蜂蜜和一勺珍珠粉倒进酒杯，搅拌均匀，然后将一片压缩面膜纸放进去。守着那逐渐涨大的面膜，你想起了李碧华的《霸王别姬》里，为情所困的程蝶衣被发配酒泉去日夜打磨夜光杯时的心灰意冷；想起了《灯红酒绿杀人夜里》畸形恋的杀人恶魔查理德在黑夜里喃喃自语：哦，唐娜，我好想你。你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可不，红酒变成红酒面膜更合适你。合适你行将逝去的轻狂岁月，合适你日渐沉寂下来的女儿心。只是，谁肯再对你说一声：“与年轻时相比，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呢？

2喝点和爱情无关的咖啡。

　　坐完月子，我除了接到老母鸡红糖鸡蛋鲜鱼外，还接到一堆道貌岸然的礼品：雀巢咖啡。这让我很是怀疑自己的人缘。当然真实原因是，该公司针对咱国国情，将礼品盒搞得大小外型价格太合适送人了。尤其合适送我这种假眉三道的妇女。

　　于是，我在母乳喂养结束后，打开它们，欣喜的收集到了无数杯碟和闪着金光的勺子。碟子垫了花盆，勺子搁到了糖盐等罐子里，各得其所。而那些用黑白盖子来区别的咖啡和咖啡伴侣们，被我胡乱喝掉了。对，胡乱。或者哄孩子累了牛饮几口，或者被带到单位加班提神用。你看，咖啡这么小资的东西，就被我这么得来和消灭掉了。

　　万一有不开眼的小子请我喝蓝山和卡布奇诺，我会婉约的暗示，折现吧……我换成零食回家躺着看书去，彼此多省时省力省互相逢迎呀。他们会咬牙切齿，一个穿桑蚕丝吊带披海藻卷发的女子（读琼瑶穿紫衣读安妮就海藻发型，我很与时俱进的）怎么会这么寡味。

　　麦卡勒斯的《伤心咖啡馆之歌》被推荐了多年，我都没敢细看。她那张深度下垂有褶子的嘴唇，饱含无奈的直愣愣大眼，还有指间正燃着烟蒂的照片吓到我了。我怕也会这样痴呆的在红尘中无动于衷。可他们说这种表情叫孤独。我不孤独，没空，我忙着做家务上班照顾孩子应付亲友琐事还抽空读书码字摄影，以证明我是业余知识分子。

　　可咖啡总是和爱情有关的。麦卡勒斯笔下，咖啡馆女老板爱上了一个矮子，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取他的笑容。《咖啡不加糖》里的一对恋人，在争吵后，女方遭遇车祸。这些都是我潜意识里敬而远之的故事。因为连神探福尔摩斯都说“生活平淡，报纸枯燥，大胆和浪漫似乎已经在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上绝迹了。”

　　是的，绝迹了，但不要沮丧。我还是常常深夜化个淡妆，穿上曳地长裙，继续冲兑我的速溶咖啡的。同时放一两首恩雅的歌来调剂窗外的绵绵细雨，想念一两个擦肩而过的蓝颜和逝去的暧昧情愫。大好年华矫情若斯，实在是有负众望啊。但不排除我在用咖啡增肥，据说咖啡能刺激胃液分泌，让我薄如纸的身子骨变成S型……

　　嗯，我的咖啡史是这样的清白，以至于一个朋友说，他煮咖啡的工具从没用过，可以专为我烹一次。我拒绝了，我不爱当小白鼠。另一个叫嚣说，他只喝速溶咖啡。好吧，我们都是同道中人，是埋伏在街道办事处里的文艺青年。吃盒饭穿老头衫劈头盖脸被市井事缠身，但骨子里还是爱喝点代表情调的咖啡码点代表时尚的文章——虽然没一次不是速溶，没一篇不是信口开河瞎指手画脚。

　　3这是个技术活。

女追男，从理论上讲是行得通的——既然男女平等，又既然爱情是盲目的。但我周围的三姑六婆会立即说，好啊，彩礼钱减半。很显然，这种送上门的媳妇至少会受到男方家庭的低看。且舆论也并不支持这个模式。在古典虚幻版里，白素贞带着貌美小姨子和养家的手艺嫁给许仙，一样被这厮出卖后扣在雷峰塔下。在现代真人秀里，本就其貌不扬的莫文蔚为了周星驰一再扮丑，结果人家公开承认的女友是朱茵。

　　而正宗70后女，由于社会环境和人文观点的因素，年少时会矜持+羞涩，年纪一把时会理智+谨慎，造成她们永远在审时度势。那么，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将真命天子飞掉？非也。不大张旗鼓的示爱，并不代表偃旗息鼓。都说中国男人的弯弯肠子多，要办他，你更需要知己知彼，熟悉他的嗜好，从中找出对策。

　　70后女看不惯80后90后小青年那种楞头青式表白——率真并不是事事皆通的，且也太无技术含量了。还有，万一被当场拒绝了，这台阶怎么下？70后女喜欢暗度陈仓。她要不露声色的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然后再从工作能力、生活情趣和素质修养上爆出自己的优势，令他刮目相看。那些武艺多元化的，还要摸清对方肠胃，主攻厨娘一职，借机搞个爱心便当啥的。不得不指出另一种结局：你为了办他，刻苦内外皆修，一扭头，却发现他已经不合你胃口了。

　　但当我把这个构思汇报给一男同胞后，问，你会就此臣服么。他立即回答，这样算计来的爱情，不要。爱情36计啊，原来只是纸上谈兵，是男人的忌讳。他们要的是那种一见钟情时，被对方莫名其妙吸引住的瞬间心动；要的是日久生情后，相依为命的执子之手。若事后知道自己被当做棋子搬弄，会视为奇耻大辱。

　　那么这般费尽心思又何苦来？记得张小娴说过：“女人的追求其实只是用行动告诉这个男人，请你追求我！”酒是浅酌小醉的好，男人亦是，喜欢他，给他个明白的暗示就收手罢。这个中庸之道，能让自己省心省力，对方又有了攻坚的激情，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也有女方一鼓作气拿下城池的。比如，张柏芝追影视歌三栖帅哥谢霆锋，小S追金融界新贵许雅钧。可你看张的倾城姿色和还有为爱愿意委屈求全的心，看小S聪明伶俐知性女气质和如日中天的事业，这些你具备么？

　　但我相信，更多的时候，70后女的畏缩不前，是随着阅历修养的提高将品味也水涨船高了，于是，合乎眼界能让她们这种老房子着火的男性，太凤毛麟角了。她们宁可等待，也不愿随意出手。

４不完全优雅法。　　　　　　　　　　

　　读书频道有本专门教女人如何优雅的书很热门，我孤陋寡闻，不知那个被手口相传为法国时尚界“泰斗”的德阿里奥夫人贵为何人，求教搜索引擎半晌，才略见分晓：驻地巴黎，从事珠宝、时装设计，曾任法国某著名时装公司执行董事。再看书目，从服装配饰到礼仪举止，从贴身丈夫到贴心女伴，包括对婚姻和性都有循循指导。但读者反应平平，最触目的评论是：为了优雅，你要牺牲掉舒适。

　　确实，“优雅”这活儿不是我们市井小民能练得起的。比如身为主妇的你去菜市场了，小贩甩了一刀已见败象的猪肉给你，你就优雅的笑纳了？身为白领的你去领导间了，他骚扰你拿你当充气娃娃，你就优雅的顺从了？你肯定会怒发冲冠将腐肉砸回摊子，至于领导，你指不定早出狠招攻其下盘了。于是，你被冠名为“泼妇”者。

　　我力顶你，你活得真实活得有底线。因为根本没有可以让你表现优雅的环境。有件真事，说一个孩子弹得绝好的钢琴，一次她参加表演，轮到时恰好准备开始晚宴了，结果人声鼎沸。那刻的孩子边努力弹琴边用绝望的眼神看着母亲。回家后，母亲将钢琴卖掉换成了电子琴——在世道只合适粗陋时，不能让“优雅”将孩子伤害。就像《立春》中满脸痘印梦想到巴黎歌剧院飙歌的王彩铃，和踮起脚尖跳芭蕾的老中年胡金泉一样，被现实踩得鲜血淋漓。

　　何况全套的优雅就是面具。一丝不苟的发型服饰、一成不变的生活娱乐习惯、有最低消费标准的VIP朋友圈，这些像被高级定制出来的模式，会让你周围的人乃至你自己疲倦甚至厌倦。禅宗故事里也有反对意见，说一个王子，将自己花园收拾的非常干净，苔藓野草落叶全没有。一位高僧见了叹气道：美则美矣，但过犹不及。于是，高僧摇动树，让枯叶随意落满院子。这就是契合自然规律的，不刻意不做作的“不完全优雅法”。

　　但我们又不能因入世便自暴自弃，优雅的精髓得咂摸到：精神上的淡泊，行动上的舒缓，能力上的精进，服饰上的整洁，言谈上的从容和处事上的不卑不亢。我有个电工兄弟，他摩托车后备箱里总是装着价格不贵但很有品位的衣服和鞋子。工作认真的他每次下班，都要洗净头脸，打开后备箱换上它们，然后像男模一样款款行来，和我们喝茶说历史聊时尚谈文学，语调平和优雅。这一招麻雀变凤凰，让他帅极了。

　　而此时的我更谈不上优雅，正在和好友因为旅行路线的问题差点大打出手。要知道，作为一个资深路盲，若稍有忍让，就有可能在转站倒车时，南辕北辙地奔出电信服务区，从此为优雅付出人间蒸发的代价。我不。

　　５安全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