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环珮空归 

月牙如钩。

屋内红烛半燃半熄，蜡泪已将高高的烛台边沿委顿满。楠木雕花大床上纱幔低垂。

窗外隐隐传来打更声“咚——咚！咚！咚！”和更夫哑哑的提醒“寒潮来临，关灯关门。”

一慢三快，四更了。纱幔内有了轻微的动静。两点明眸连闪带转。然后缓缓托床坐起，掀开素绫被。一双白嫩的脚出现在冰凉的脚踏上。

伸长脖子，在似明似暗的烛光中左顾右盼。但除了她，空无一人。那么丫鬟是退到了暖阁外，小厮是缩到了长廊彼端。

她的动作刹那灵活起来。鼻子嘴巴得意的皱成一团做个鬼脸。从床下抽出包袱，迅速用其中的一块黑绸将前胸缠紧，手脚麻利的套上黑缎紧身衣黑色软底靴，包上黑头巾又用黑绸掩面。

上下打量，她对自己的装扮很满意，想了想，又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塞入靴内，把几枚金光闪闪的镖——五瓣梅花镖，长宽不及一寸，放入怀中。

和所有的镖一样，背面其实还打造有几个米粒大小的字。

悄无声息的推开窗棂，回身仔细闭紧。她几起几落，到了十米开外的一家屋顶。青瓦在她脚下有细微的响动。她懊恼的嘀咕，“又胖了，踩碎了一片。”

一冲飞天，转眼她消失在夜幕中。

锦衣夜行为谁？

“咚——咚！咚！咚！咚！”一慢四快的更声中，一个娇小的身影推开紧闭的窗棂，翻进来，立即蹲下，待适应光线后，发现屋内照旧。

她用娴熟的手法脱掉那身黑色行头，几下折叠好，塞进包袱皮内，一脚踢入床下。钻入被窝前，不忘掖好纱幔。于是，一切和四更前一样了。

月牙如钩。“寒潮来临，关灯关门”声走远。只是更加的嘶哑了。

且慢。

又有一个黑色身影推开窗棂，翻进来，立即蹲下。然后站起来，慢慢靠近纱幔内的人。

看身形，魁梧高大，似是男子。他手中的剑穗因他不断跳动而晃动不已。如果你知道这把剑的长度，你会知道此男子来历，十五寸二分，不多不少正好。

他静静的站在纱幔外。

他手中的剑并没有出鞘。

他心内长叹，似有悲戚之色。

他转身离开。窗棂亦被闭好。

纱幔内，有轻轻的冷笑声。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真正的，叹息。叹息过后却又吟唱，“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天已大亮。纱幔外还是站着个人，这次不是黑衣，是红袄绿裤的小琴。

“小姐，小姐，老爷不好了。”小琴的声音有点紧张。

唰，幔帐被甩开，一个长发垂腰的姑娘几乎是弹了出来。“爹爹怎么了？”

她随手披上衣服就往外跑。小琴跌跌撞撞跟在后面。

屋内。一众仆妇低首噤言。一位须发皆白的郎中正在提笔开方。

姑娘冲到床前，一叠声喊，“爹爹，爹爹，您好点没。”

床上的老者微闭双眼，连连咳嗽，身体在被褥下不断颤抖。听到喊声，老者勉强睁开双眼，横了姑娘一眼，低声说，“不过是招了风寒，大惊小怪若此，哪里是个大家闺秀的样子，还不退下梳洗齐整。”

姑娘撇撇嘴，拿起郎中的药方，看到糯米葱白生姜类东西，不由得大怒，说这点劳什子能治什么，重新开来。郎中有点尴尬，回头看老者。老者这次声音大点了，呵斥姑娘，“滚下去，这里是你乱指拨的地方么。”缓了一口，似是不忍，又温和了点接着说，“以爹爹的功力还能抗得住，食疗下罢了，无药不毒啊。”

姑娘这才怏然转身，临出门对仆妇说，“张妈，熬好了叫我，我喂爹爹。”

老者忍不住扑哧一笑。笑自己怎么养出这样个没皮没脸的家伙，幸亏还读过诗书跟自己练过几年功夫。

姑娘回到自己屋子里。呆呆坐在床沿上，想拿剑的那个人。又摇头又叹气，脸色亦喜亦忧，变幻不定。

她推开铜镜，将那些有古怪名头的玩意“画眉集香圆、玉女桃花粉”取出，上好粉，描好眉。又用牛脂、藿香酒、丁香、清油煎煮后加入研磨匀净的朱砂末后凝制而成的红脂点了唇。

哼哼。

她又冷笑两声。故意翘个兰花指，拈起一朵白绉纱绢花随意插入发髻中。然后从怀中摸出镖，狠狠扎向床头。是昨夜黑衣人站立的位置。

镖立即没入楠木中，仅余一星，和那里镶嵌的贝壳，笔绘金银花纹融合在一起。不细看，以为是工匠手笔。

刚推门进来的小琴见怪不怪，只是说了句，“小姐，你又淘气了，赶明儿镖让你扔没了，看老爷还给你打造不。”

姑娘想想也对，窜过去想拔出来，小琴拦阻不及。只见姑娘手起掌落，镖飞溅而出，恰好落入姑娘的玉掌中，她又得意起来，捏给小琴看。

但小琴愣愣看的是镖痕，心想的仅仅是，镖痕怎么堵住漆好。她一点都没赞美姑娘的武功。

姑娘等了半晌，说，“小琴你讨厌啊，都不表扬我了。”

小琴回过神来，甩甩手绢扭身边往外走边说，“小姐，你每天自吹自擂就够乖张了，何须劳我嘴皮子费我心机。”

“死丫头。”姑娘也不生气，笑眯眯的看小琴走远。又从怀里摸出一张揉成一团的纸条。上用蝇头小楷书道：昨夜才离别，今日再相聚，千杯万盏英雄酒，酒中有真理。梅若男收。

姑娘歪头一字一字的看。

突然泪流满面。

仅为戏文草稿

今夕何夕，誓死与君决战峨眉。因在圆来如此的《江湖风波》中以“梅大侠”的高档身份出现，被圈内人广为争论，故抽空戏文一篇做个注脚。不过，她更喜欢当梅小贼。侠总归是个束缚，至少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小贼，是海阔天空的，她的快乐她的不快乐可以是微乎其微的事。另，诸位若争此角儿，可同写一文证明。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