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追魂令]独钓寒江雪之补充篇
文/环珮空归*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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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该离去了。
五脏六腑开始剧烈的燃烧,我慢慢抬起手腕,一个针尖大的梅花印开始发黑。当年师父对我说过,那是我们用毒之人生命垂危的预兆。
静静的坐在这片枫林中,看那残阳下的枫叶,透出清晰的茎脉,一如我现在的手臂,白皙中黑色和红色交相辉映,真的很美。
一片枫叶旋转着落下,我知道它的寿命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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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下去,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这个孩子气的男人温和的说,他叫腰鼓而歌。
镶银的碗沿发黑,那深不见底的浓汤却发出诱人的香味。这是金葛,紫云,青芷等的叶子放入各种毒物,再经过九九八十一天浸泡而成,平常人见血封喉,三步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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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师父训练着吃过各种毒物,惟独这个他偏偏不肯叫我品尝,怕万一出事。
师父虽然是用毒高手,但是他从不滥杀无辜,只是利用这些知识救人。
师父那年只有二十岁。
我是被他从街头带回来的,那年家乡瘟疫,我独身流落到了这里。
“跟我回家吧,我会照顾你的。”他当时的眼睛好清亮,干净的布衣,手里提一个药箱子。
我蓬头垢面的跟在他后面,脸通红,不安的拽着身上褴褛的衣服。
茅屋中收拾的简单干净,我换上他新买的娟衣,梳了两个长长的辫子。
当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呵呵的笑了,夸我好漂亮。
当时我十二岁,听到夸奖高兴的很。
我和他学习收敛自如的用毒,观察病人的症状,我叫他师父。
他会做各种美味,用搜寻到的蔬菜精心的烹调。我喜欢吃他做的饭,我的脸色慢慢的红润起来,个子也高挑了。我们一起出诊的时候,总有人盯着看。
夜晚,月儿圆圆的,我和师父摇着芭蕉扇乘凉,他心情好的时候就唱歌给我听。
“去年花开逢君别,今日花开又一年。世事茫茫难自料,春愁黯黯独成眠。”可是唱着唱着,他就开始沉默,反复看着手里的一块木雕,刻的依稀是个女孩子的模样,很清秀。
“她叫弯弯,是我的邻居,可惜突然失踪了,我找了她好几年了。”他有一次酩酊大醉后告诉我,从此再也没有说过弯弯的任何消息。
那个木雕被他抚摩的通亮。
我很依恋师父,他是我世间唯一的亲人。
可是一天清晨,他出诊归来躺在了门口,嘴角向上翘着,满脸微笑。
我抱着他已经冰凉的身体,没有掉一滴泪,慢慢理好他乌黑的头发,轻轻抚平他衣服的皱褶。
棺材里放着他平常用的药箱,还有那个木雕,看了他最后一眼,他依然笑容满面,不知道中的什么奇毒。
摸着墓碑上的字,心在痛,一定找出这个凶手,给你报仇,我暗暗发誓。
黄黄的纸钱落在我身上,落在他小小的坟堆上,积了厚厚的一层。
我怀着仇恨的心到处闯荡,也杀过人,也被人追杀过。仇人还是没有一丝蛛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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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当年我的境遇一样,独钓被我收留了,我也给他买了新衣服,也给他做饭。
当独钓叫我师父的时候,我想起了我的师父。
我和他相依为命,看着他香甜的吃我做的菜,看着他认真的研究各种毒,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一幕也曾经在我身上演绎过,现在我只想跑到外面的大槐树下哭。
“师父,我还是没有找到杀你的人。”我心在滴血。
我突然恨恨的扔掉独钓的碗,他惊讶的看着我,委屈极了。
从没有对独钓笑过,冷若冰霜是我一贯的表情,他也习惯了。这是我唯一和我师父不同的地方。
我明白独钓很喜欢我,就象我当年喜欢我师父一样。
可是,我怎能辜负我的师父,怎能忘记曾经的誓言,我,要报仇。
在师父死的那天,我已经埋葬了所有的感情,除了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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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天,我答应了,这是唯一知道真相的机会,仇恨使我失去了理智,我愿意为师父而死。
身体里原来的毒也许能抵挡一阵,那就有时间报仇了,以毒攻毒是我们一贯的伎俩,我抱着侥幸的心理。
毒药下肚的那一瞬,我看见了腰鼓而歌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只有饥饿的狼才能发出的光。
腰鼓而歌在笑,宛若处子的脸绽出了甜蜜,此时却充满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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