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頁（肆拾捌）

三頁一生中每逢考試必敗，這成了三頁命數，是不以三頁的意志為轉移。到末了，三頁終究還是想通了。於其是百無聊賴中如行屍走肉，倒不如幹一點心裡所喜歡的事情，以打發無賴與空虛。漫漫人生中讀了一些國學書籍，再後來在讀一些古代文人詩集時，無形中在其詩詞中讀到場屋不售秀才們的心中鬱結。慢慢慢慢地就接觸了本地古代秀才的詩歌文集，再後來就衍生到本地的風物及文史、方志。

這古代官方有編輯史志字，以編撰史書，小臣歌功頌德，固附史編來盜取史事之名。這就稱為“鬻史”，卻只也只不過徒然供玩弄詩文辭賦的雕蟲小技文人雕琢而已。也就是說，文人雅士天搖地動，迷惑心神于詩文辭賦，不外乎紙上談兵和空談政治，何曾有真才實學治事之功。還是以依照前朝胉世的時代興亡更替真實史實歸還於世上，從而警示世人而免遭重蹈覆轍，史得將成敗得失的鬱結心理積存於心裡。

三頁的十三世祖步騧公，是個場屋不售的秀才詩人，也說過大概意思是“文人不過是枉談時政，百無一用是書生”之類的話。他說：“我生逢於明末清初鼎革亂世，正所謂國破山河，改朝換代，我早已年老無用，卻仍然癡迷於文字之業，不能場業而售進，終究不過為虛妄空談。”所以一生以耕讀為理念，其兒也受其影響，癡心于學子種植莊稼。實際上反過來一想，又豈不為隱含著癡學於稼軒中而耕讀於“稼軒”之志。想那南宋詞人辛稼軒，21歲參加山東一帶抗金義軍，因主張堅決抗戰，一直受投降派排擠打擊，其宋詞極盡反映抵抗金人、收復失地的愛國思想，傾訴壯志難酬的無盡悲憤。所以步騧公自謔為“懶蠶居士”，惟有享受濡北草堂小窗內編輯史志，而充分感受著窗外梅花所散發出的馥鬱芳香。從而才有了清末、明初兩修《無為州志》的事蹟：“崇禎四年步騧公續有《州志》，清朝順治六年，州守文安民亦聘步騧公纂修《州志》。”康熙癸醜，州守顏堯揆有彙集地方誌歸為典籍之旨，以萬曆九年掌無為州事、廬州府同知杳志文《舊志》，酌以步騧公《州志》，酌以新事，視前之《州志》為加詳焉。

正因為步騧公是個場屋不售的民間詩人，並作為馳名本地的秀才文人，自然才賦予輯錄於《州志》大量的秀才文人的民間詩文。三頁與詩文中秀才文人場屋不售的鬱結塊壘產生共鳴。正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其中有步騧公《陳子韶過飲》，是寫“結廬在江上的場屋不售用才陳廷樂經過濡北草堂，而在堂中暢懷痛飲。”詩歌大意是：“我們早晚間每每過往，總是含杯接席對飲，客隨主便，飲吟酬和，推杯問樽。什麼繁瑣的禮節，根本就無關妨礙，主客位置早已顛倒漠視。在小爐灶燒煮菜羹，簡易從事，縱情酣暢地開懷暢飲，高聲唱和，通宵達旦，長久不息。談笑之間以刻燭計時對詩，爭奪誰詩才敏捷，作詩更快。同為科場不售、科考失意，醉酒蛙評論詩書，辯論時事來，愈加狂言謔說，肆無忌憚。一同高談闊論國家局勢的戰亂變遷的古今大事，以及飲酒暢談戰爭事件中金戈鐵馬的英雄人物。

三頁在百無聊賴空虛之餘，每每沉浸在古代本地場屋不售秀才文人之間飲吟唱和的詩歌情境中，仿佛與自己逢考必掛的鬱結塊壘無縫銜接，不謀而合。比如步騧公的《春仲偕吳文人過飲劉羲人齋》。詩中所指吳蔞溪文人，前明明經吳之默之子。少工舉子業，痛父以罵清賊死，棄去。鼎革後，隱居城南蔞溪，因以自號。為人沖淡簡遠，悠然塵壒之外，意有所適，發為詩歌。平生篤於恩義，每賑人乏急，自忘其艱。而劉羲人，劉汝佳之孫，崇禎壬午舉于鄉，聰穎善記，於書無所不讀，縛屋西皋，種花蒔竹，四面環水，擁書嘯歌。直指使薦之，堅以節以疾辭。詩中說，劉羲人齋在楊柳溪流的西皋花嶼中，書屋形同船狀，天公讓劉羲人游離到此，而樂全於然本真，而崇尚道家超脫哀樂之情而無往不適境界。劉羲人書齋中，書架久積的藏書可以資以讀書永晝，卮舉西皋野釀，對著花嶼柳溪中清漣。在此南皋花嶼與隱憂于此具有慧心、能領悟佛理的劉羲人朝夕相處，飲吟酬和，即便是清貧，反而更幽趣。劉羲人幽居於此率意漫興詩吟，而並不刻意求工，其詩詞相互本真也被人傳誦。劉羲人書齋臂章多題有漫興詩草。吾輩同流不妨在此四面環水的西皋花嶼，過著劉羲人一樣的擁書嘯歌、傲然自得的放曠無拘生活。在斜陽中，與吳蔞溪與劉羲人一同暢飲同醉，如李白醉仙吟歌長嘯一樣，與日月仙仙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