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瞬间(1038):恭俭胡同8号清毓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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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了关于西城区恭俭胡同8号院(现在门牌号恭俭二巷1号)两篇文章,赵镇平《恭俭胡同8号》和启骞《恭俭胡同8号院的毓四爷》。
文章中介绍,以前这所院落的老房主是毓逖。书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溥儒先生等,大收藏家张伯驹,京城四才子(田子久、徐子才、魏子詹、张子余),戏剧大师尚小云、焦菊隐、翁偶虹等名流,再加上遗留在京的皇室贵胄,都是院儿里的座上客。
想起北京某条胡同真是某段或某几段历史的缩影。如果没有这些记录,好多记忆就散失了。
介绍恭俭胡同8号院的文章
(图片来源:网络)
新华网引2006年10月10日京报网《恭俭胡同8号》(赵镇平):
这里,是我生活了30年的地方,离开这里到外地工作又是一个30年!
无数次在梦中又回到那条小街,轻风拂面,蔚蓝的天空上响着鸽哨声;无数次在梦中又回到那座院落,前院、后院、西院、东院,户多、人多,却极和睦。白天,男孩子们聚到胡同里弹球、踢皮球,女孩子们聚到院子里跳间、抓拐、跳猴皮筋儿。大人们见面就亲热地打招呼,还交谈。每到盛夏,老人们摇着蒲扇,坐在丁香树下,给孙子们讲故事,而院外,总不时传来“磨剪子来——抢菜刀”、“卖——小金鱼儿喽”、“羊头肉——炸花生米!”和“有——破烂——我买——”的吆喝声。晚上,胡同里静悄悄,偶尔传来“萝卜赛过梨——”的叫卖声。可院里却热闹,街坊们常串串门儿,聊聊天、听听话匣子、拉拉胡琴、唱唱戏……那情景,一闭上眼,瞬间,仿佛又回到上个世纪50年代老北京的那座大杂院里。
西屋刘大妈家的闺女,大姐、二姐勤快,在房前屋后种些辣椒、萝卜、茄子、小白菜;窗根底下还种些茉莉花、指甲草、赖瓜子等花卉,三姐文静,四妹、五妹生性活泼、好动,总不闲着,每当下雨,她们姐儿五个都会在自家的房檐下望着、笑着、喊着:“下雨喽,冒泡喽,王八戴着草帽喽……”四妹、五妹为了显示勇敢,总要冒雨嬉戏跑到北屋房檐下呆一会,再跑回来,先是湿了头发,后又湿了衣服,气得大姐、二姐骂她:“死丫头,看我怎么拧你屁股!”
雨过天晴,是孩子们最欢蹦乱跳的时候,前院、后院、东院的孩子们都会跑到西院来凑热闹,女孩子们摘下两朵茉莉花戴在耳朵上,请求大姐、二姐用雨后的指甲草给她染红指甲,然后说,“我要做新娘子啦!”而男孩们却喜欢用雨后的胶泥摔泥饼扣模子,他们变着法儿寻乐儿,脸上身上溅满了泥浆,常常忘记了回家。雨后的每家院子里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快要过年的时候,孩子大人们都要剃头、洗澡、换衣裳,惟独鞋子不换,单等大年初一才穿上,为的是“穿新鞋,高抬脚”,至今不曾知道这是个什么讲究。
恭俭胡同8号最北面的后院是房东四爷的居室,他是旗人,有两个姓,金四爷、玉四爷都是他一个人。金四爷当过旧社会的老区长,他和住在地安门大街袁世凯的儿子袁克定十分相好,他们见面总是请安、作揖先打招呼再交谈。金四爷住的后院十分豪华气派,琉璃瓦屋顶,古瓷瓶、红木架,门庭两边的走廊各挂着一个精致的鸟笼,屋门正厅还架着一只会讲人语的鹦鹉,因为他的院里养着两条大狗,若不是去交房租,平时很少有人去过。
金四爷院墙西边有一座土山,山上长满了野花野草,站在土山上第一眼望见的便是北海夹道和高大的北海城墙。土山下还有一口水井,整个8号院住户都是吃那口井的水,不时还有别的门牌住户前来这里抬水吃。
关于恭俭胡同的传说很多,据东院的太爷爷说,这一带是旗人聚集的地方,又相传是宫中太监的居所,不过,几经变迁,再不是他们的地盘了。
在胡同的北段,是国民党革命委员会主席张治中的寓所,那大绿门儿总是关得严严的,由于门前有卫兵站岗,孩子们很少在这里玩耍,只有来车开门时,才有幸向门里张望一眼。
在胡同的南头儿,是作家胡风的住宅,那里冷清、僻静,孩子们也不常去玩。只有胡同中间的那一带,平民最多、最热闹。曾记得离8号不远的一个深宅大杂院,有个“大马关帝庙”,关帝庙里供着关公、周仓、大红马,旁边还有战鼓、军旗和刀枪,那森严的庙宇煞是吓人。
记得有一次傍晚时分,孩子们把皮球踢得老高,落在了关帝庙庙台上,谁都不敢去取,因为每当天黑之后,关公、周仓和大马的眼珠子就会金光闪闪,瞪得更圆了。
岁月无声,50年前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恭俭胡同,算得上是一条有声有色的小街,但不知昔日8号成片的平房是否早已被高楼大厦所取代。退休后,我终于踏上了通往北京的路,想再回到那里圆梦,一路之上,还为它默默祈祷,然而,出我意料的是,8号那古旧的院门仍向南开着,胡同里被岁月的无情磨砺和雨水冲刷得变了色的灰砖墙,依然挺立着,只是在我眼里显得低矮了许多。我抚摸着那久违的石头台阶和院墙,看着院子里增加了的无数红砖小房和陌生人的面孔,虽然院里再不见了斑驳树影,但耳边似乎仍隐隐听到阵阵叫卖声、蝉声和悦耳不绝的鸽哨声……
2014年8月16日北京晚报《恭俭胡同8号院的毓四爷》(启骞):
前几天和几位街坊聊天,说起北京晚报曾登载过赵振平先生写的“恭俭胡同8号院”,使我们又想起了一些这里的趣事和老事。恭俭胡同8号现在门牌已改成恭俭二巷1号。院里残存几间老房。老树、老山、老石、老井都没了。庆幸的是还有几位老人和几户老街坊,传下点老北京遗风。想起以前老人们说不完的往事,现存的几张老照片也似乎诉说着这院子里沉积了多少年的历史尘埃!如今这里已是个邻里和睦的大杂院。
这所院落的老房主是毓逖先生,老人是位性格耿直、待人热情、博学通达的主儿,平时大家都尊敬的称呼他为“毓四爷”。老爷子是前清遗老,做过清末的“禁卫军总办”,袭过“奉恩将军”的爵位,在“贵胄学堂”受过良好的教育。毓四爷交往很广,那时这院子是文人雅士、社会名流常聚的地方。李大钊的葬礼也是在这里酝酿筹划的。
李大钊在1927年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杀害,但直到1933年先生的遗体还没有安葬。按老北京传统,下葬的日子一般选在三、五、七等奇数。大钊先生的七日、七月、七季都过了,就剩下这七年了,得入土为安呀。毓四爷在社会各界的协助下,冒着危险,硬是从宣武门外李大钊先生停灵的地方起杠,城里十六杠,出西直门改二十四杠,平安地把大钊先生安葬在香山脚下的万安公墓。
那个年头,军阀混战之后又是日本人入侵。坐落在地安门内的这所大院儿也甭想太平啦。院儿里的老槐树上常蹲着几只养神的老鸦,它们常来这儿觅食、栖身,那阵子也不似往常的叽叽喳喳了,似乎琢磨不透这世道怎么啦?里院儿的老藤萝树上长的藤萝角不时响起“啪啪”的爆籽声,时不时的把这几位老客儿吵醒。常有些个油头粉面、人模狗样的家伙溜进院儿里,这些家伙是干什么的?干吗来了?日伪政权的说客!他们是看中毓四爷在社会上有些影响力,社交圈里有威望,四九城有人脉,想笼络威逼毓四爷出来为他们办事。这事可不容易干成,老爷子铁骨铮铮!历练的事多了,你耍什么招,我这儿有一定之规。你许个官做,我不上眼;你拿来钱财,我不动心;你送个礼包,里边装几颗子弹,吓唬谁呢?!老爷子索性抱病在家,不出门不待客了。并嘱咐家里的兄弟子侄,绝对不许给日本人干事,不许去东北给满洲国当差。
转眼到了上世纪四十年代初,华夏大地上抗日的烽火已熊熊燃烧,但北平城依然笼罩在这恐怖昏暗的日本人统治下!这时大院儿里却传来了喜讯,毓四爷的两个儿媳都怀有身孕啦,老爷子自是美不胜收。虽说那会儿生活很拮据,可添丁进口是大喜事呀。老人提前就给孩子起好了名字“甭管生男生女,大的叫昭,小的叫和”。大伙都不明白呀?老爷子笑了“昭和(日本天皇年号)也就是我孙子呀!”。就这环境老爷子仍然敢拿日本人开玩笑、找乐儿,后来还真就这么叫了。这就是老北京人的无畏、睿智、幽默!
毓逖先生这种乐观豁达的精神感染着家人和身边的许多朋友。老爷子好交往,院里常宾朋满座。书画大师齐白石先生、溥儒先生等,大收藏家张伯驹,京城四才子(田子久、徐子才、魏子詹、张子余),戏剧大师尚小云、焦菊隐、翁偶虹等名流,再加上遗留在京的皇室贵胄,都是院儿里的座上客。书法家启功先生那时年轻,也常来看望他的堂叔祖父毓逖老人,后来他向齐白石先生学画,在这院子里受了不少的影响。大家常聚在院里大柳树下、毓四爷书房“柳荫轩”中品茗作画、谈古论今。老人谦恭和蔼,可他的风骨却无形地影响了大家。老人家明白:天总是要亮的,春回大地是谁也挡不住的。(作者为启功先生之弟)
恭俭二巷1号现状似为大杂院,一侧的墙头已有很多杂草。
恭俭二巷1号
恭俭二巷1号
恭俭二巷
恭俭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