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灭雪杯中的茶似动也未动，也或者他已经喝了好几杯。天上的月早已露出脸来，水光盈盈间，浮动着一股柔和之美。红玉不知何时站在了灭雪的身旁，此刻却听她微微叹息道：“有些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们这些江湖客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你们此行到底有无收获，便先就庆贺起来。”

  灭雪笑道：“姑娘想必平日深居简出，也未踏足江湖。不过以姑娘的聪明，应该也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江湖客便是如此，不知何时命丧敌手，活着快乐一点总没有错。”

  红玉道：“所以你们为了快乐便要去寻那仙山海窟？”

  灭雪点头道：“正是如此。记得从前秦始皇派遣徐福远渡重洋，寻找长生之法，或许找到了仙山之后，我们这些人或者会长生也未可知。”

  红玉淡淡道：“世界根本没有什么长生之法，自人类出生那刻起，便已注定。”

  灭雪仰头望月，缓缓道：“你说的并没有错，我也不认为世上存在那长生之法。”

  红玉疑惑道：“我不明白，你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还要去？”

  灭雪道：“你可知道，我从未出过海。本想上船之后，必然要晕船，却未想到此刻却觉得在这海上自有一番风趣，一点也没有觉得晕船。”

  红玉道：“这与晕船有何关系？你明明也知道，这世间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仙山的。”

  灭雪笑道：“姑娘此刻与在下同行，难道不就是为了去寻那些所谓的虚无缥缈？”

  红玉摇头道：“你若不去，我也绝不会去的。”

  灭雪心中微动，似是触动心怀，顿了一会儿。他才接道：“姑娘莫要再劝在下，此次仙山之行，莫非命中注定，此刻我也不会在海上了，此刻回头只怕已是不及。”

  红玉叹道：“此刻回头自然还是来得及的。只是我知道无已无法再劝服你，只愿你我此行，不致于太过失望、伤心。”

  灭雪开口欲言，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字舱中传来。何怡的声音，只怕在船上之人已是无人不识的。只见何怡走了过来，瞧着灭雪道：“大哥哥，你为什么不在客厅里喝酒？”抬头又瞧见了红玉，便又笑道：“我知道了。灭大哥有美人相伴，自然不会呆在那乌烟瘴气的地方了。”她自问自答，显得俏皮又可爱。

  红玉冷笑道：“小鬼头，你便是上午那鬼小孩，灭雪早已告诉我了。”

  何怡望着灭雪笑问：“我有一件事很想问你，便是在早间的时候你是如何猜出是我的？”

  灭雪望着月儿，将茶杯移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咂，便笑道：“这也只能怪我知道太多的事情，江湖人自然不知你便是‘顽童张小三’，但何庄主与在下倒见过数面，暗暗中早已将此事告诉在下。一个人若是将烦恼埋藏心底，总是不好。何庄主之所以告诉我，便知道我绝不会告诉他人。我本约了何庄主在带子湾相会，一起出海。突然间你从草丛中窜了出来。寻常小孩，怎会到这荒凉之地？而且你虽然是一副小叫花的打扮，可惜你虽然把衣衫弄得十分破烂，但是‘天下第一庄’且是等闲，就算下人的衣料也必定不差，衣服虽破，但材质却是上乘，于此点我便料定你必然不是普通的小孩子。更何况，你那招看似我将你推入海中的法子，虽然不错，却早已露出了马脚，因为你使出的武功路数却带着点长忆山庄的套路。”

  何怡笑道：“原来是这样！可惜江湖人瞧了那么久，竟一点没有瞧出我的武功路数。”

  灭雪道：“你如此戏弄于人，别人又怎会在意你的武功？”

  何怡点头道：“你倒说的不错，只不过我却觉得那些所谓的豪侠全是酒囊饭袋，骗吃骗喝的角色。名号儿倒响当当的，一面对事情起来，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灭雪摇头道：“只因你并未遇见真正的高手，若是你惹上了他们，只怕你此刻早已被人宰了下酒。”他说后面露笑意，茶杯向甲板上一抛，便拉起何怡的小手，从船头之上疾飞而出。月光之下，虽然瞧得不是很清，但红玉却发觉灭雪看似只是随意将茶杯一抛，这茶杯被应该在甲板上打滚才是，可是看似如此强劲的力道，到了甲板之上却轻如风中落叶，不偏不倚稳稳地落了下去。红玉心头忖道：“世间果真有这般的异人，把握力道，竟似随心。”

  红玉只觉得眼前忽然黑了起来，抬头一望，便发觉灭雪与何怡的身影竟似遮住了那轮月亮似的。飞身高处，自然海风更大，灭雪与何怡的衣服在海风中吹的猎猎作响，空中只听见灭雪轻微的声音道：“我这招叫嫦娥奔月，你道好么？”还未听清何怡如何作答，便见灭雪与何怡的身影去势已远，不过仍然看得见，只不过那月光也可照见红玉，在胸前却仍有一片被灭雪两人挡住的黑影。霎时，那团黑影一失，便听一股尖锐的破风之音，呼啸天际。灭雪与何怡竟从那数丈高空斜刺而下，直入海里。到得海面，便又听灭雪笑道：“大哥哥这招叫精卫填海，至死不渝，你瞧好了！”话音一落，好似并未踏上海面便又斜飞而起，来势如山洪猛兽，去时更是无声无息，时间力道方位莫不是计算的分毫不差，怎能及此？直瞧的红玉心中大惊，又觉无比畅快，毕竟能目睹如此轻功造诣的人并不太多。不过此时的红玉并未瞧见何怡的表情，若是她能瞧见何怡的表情，她便知道何怡早已惊呆，哪里还是那个顽皮得不知天高地厚的“顽童”了？

  海风甚大，海浪却不起，远处只能瞧见一点点如小麻点的影子，灭雪与何怡离船已远。红玉正在向灭雪等消失之处仔细望去，忽然觉得一阵大风吹来，叫人不能睁开眼来。睁眼之间，不过片刻，却已见灭雪双手搭在何怡的肩上道：“如何，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