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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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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陌生人,
你好!
我不知道这封信会写多久,写多少。幸运的话我应该可以写到一个结局,注意:只是写到一个结局就很好了,那样的话说明我活到了最后,这封信我可能还会拿去发表。不幸的话,就像刚刚说的,我不会写到一个结局,可能你会发现这封信突然就断了。不过不论怎样我都会写下去,因为即便我遭遇了我预期的“不幸”,这封信所写的东西也应该能给到和我一样遭遇(但我希望不是)的你一些帮助。所以,我在这个小本子的最末尾先署名“祝你好运的,你的陌生朋友”。
这是我在岛上的第一天。
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就躺在这个陌生的沙滩上,我是被冲上岸的海水叫醒的,全身都湿透了而且不是穿着泳裤,脚上只剩一只皮鞋,袜子都还在,狼狈极了。但是我还来不及想这个,就发现一个更让人我惊讶的事情——我忘了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甚至,我忘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
好在我觉得我只是暂时失忆,理智和智力都还在,因为我很快冷静下来,并且在思索和分析这发生的一切。
我在滴着水的大衣里摸索,发现自己身体都还完整,而且没受伤。对了说到这个,我觉得自己应该是经历了类似于船难或者机难的事情(前者几率大点,我剩余的知识告诉我发生在海上的机难极少有几率会有人生存下来),然而我就像鲁滨逊一样的幸运活了下来,我在想要不要也去养只鹦鹉?能这么想,我应该是个挺乐观的人,或许我还是心理医生或者探险家什么的。
这个感觉很奇怪,好像灵魂寄托在了一个陌生的躯体(又像个作家说的话),我上下把自己给搜身了一遍,但是都没有搜出什么有利于我辨识身份的东西,不过我在西裤口袋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还能打的着。却没发现我身上有烟,又是被冲走了?
打量周围。至少这个沙滩我没见过,如你所见,这有一个被广袤植被包裹了一半的岛山,我在一个小山脚下。山不算太高,但是别想着爬到顶峰,你看到那些诡异的植株了吗?那个像蜈蚣一样的草,没错,就是那个爬满了我们整个绿色视野的草,那是“肉菌棘”(见到它的一瞬间我脑海里闪现了一些记忆片段)。相信我别让它碰到你,它上面长满的与其说是刺,生物学家更觉得那是毒蛇的牙齿。那竟然包围了后半个山坡,从海滩这边是走不过去了,这意味着我们只能待在岛山的前面了。而前面这面几乎呈九十度的光滑山壁,假设你不是蜘蛛侠或是蜘蛛的话,你还想尝试?那祝你好运吧!还好沙滩上这十几棵椰树和其他的草本藤蔓植物没有被那个可恶的草波及到,这样至少还有暂时可以休息的地方。
我看到岛的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茫茫的海水,整整一大片无穷无尽的恶心的蓝色(我怀疑我有点晕船),看不到任何其他凸出海平面的东西。我就像所有不是自愿待在孤岛上的人一样对着海面大喊,然而回应我的只有无时无刻不在的海浪声。
在有限的活动区域里我巡视了一圈,没看到任何其他人——动物也没有,真不知道现在是谁幸运。但是我发现了应该是和我一起冲过来的东西:有两个葡萄酒瓶,从里面倒出来了一点点混着液体的白色粉末,不知道是不是酒过期的意思。有一大块被撕开的帆布,上面没写什么求救的信息之类的(像电影里的那种),空白一片。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箱子,塑料箱子里竟然还有罐头,大概还剩下箱子的三分之一。里面有一把开罐头刀,一支铅笔和一本打湿了的记录罐头数量的小笔记本。这是我目前所有的现代物品了。
我把东西都拿上了岸,然后把湿漉漉的衣身脱得只剩一条内裤,把它们都摊在沙滩上,太阳很大,我想晚上之前应该能穿了。但是我可不想在这个鬼地方过夜。
现在是二十世纪,我脑子里存留的记忆和知识让我出奇的冷静,也可能是我的恐惧感也遗失了一些,所谓的不知者无畏。我想,如今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岛也没几个了,海上大大小小的船只又那么多,偏僻的地方甚至都有政府船舰巡逻。况且沙滩的位置非常显眼,只要不是在这个岛的背面,谁经过这里都会发现沙滩上那个只穿着内裤的男人——我这才发现我的内裤上写着“LARRY”,不知所云,不知道我失忆前是以何种心态穿上的——我知道紧张和暴躁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且我几乎不觉得自己还会在这里待很久,不过为了尽早脱离这里回去见我的妻子(对,我记忆里还有个妻子),我觉得应该生一堆火,让别的船只或者直升飞机看见当做是我求救信号的浓烟,电影里都这么演。
幸好我有打火机,不用像电影里的主角那样需要用大量的时间和耐心来模仿原始人钻木取火,那可真傻,不过我好像还真没有生火的经验。我找了椰子树下的一些枯枝落叶,和那些半青半枯的植物来生火。那些完全枯萎的叶子烧得很快,而还有些青色的植物却烧不了,忙了二十多分钟,火才刚刚起色就被海风吞噬了。
我坐在椰子树阴影下,时不时看着空荡荡的海平面,脑子也和它一样空荡荡。我想自己没有失去记忆之前肯定会很好奇失去记忆是什么感觉,然而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还会思考的白痴一样。我的内裤干了,很快又湿了,脸上的汗流过失忆前剃过胡子的脸(摸着有些扎手)一遍又一遍。我开始有一点烦躁,不论是恶毒的阳光还是怎么都生不起来的该死的火。嘴里像嚼了大量的曲奇一样渴,嘴唇也开始冒起死皮,我想喝点什么。
我想到电视里看过的特别会爬树的土著人,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爬椰子树,反正我是不能。于是在周围捡了几块石头,向树上试着丢了几十次,竟然真的被我打下一个椰子。我有点兴奋,心情稍微好点了。接着拿开罐头刀慢慢地在椰子上割出几条痕迹,再撕去它青色的果皮,最后用石头把它的内壳砸烂,浆汁立刻溅了出来。我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椰汁非常甘甜,我像只狗一样舔它,直到里面的液体只剩下我的口水。我感觉这不怎么好,比我刚刚苏醒的时候还要狼狈——一只穿着写上“LARRY”内裤的狗?写到这里发现自己有些幽默。
接着我感到饿了,于是帮自己开了一个玉米罐头,味道不怎么好,可能是因为用手抓的原因吧,我觉得自己以前应该也不喜欢吃这个。
又看了看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那里随时都在变化,但是我看不出变化,努力想像手里抓着的是味道更好的食物。
当我吃了两个玉米罐头(我才发现里面都是玉米罐头)的时候,我还在这个岛上,当然,也没看见任何一艘船从我的视线里开过。看着太阳逐渐没有那么强烈,我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安,便觉得至少要先生一堆火。
夜幕很快降了下来,我从没感觉过天黑得那么快(也可能是我忘了),还好这之前我在树下勉强生了火。
我坐在篝火边装罐头的箱子上,穿好了晒干的衣物也裹上了大衣,晚上这里很冷,几乎想象不出来白天时那个火炉般的温度。现在整个岛漆黑一片,就是这一点火堆还证明着我这个不合群外来者的身份。因为那些肉菌棘,我根本不担心这里会出现把我吃掉的动物,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我并没有比在白天酷热的时候更加不安。海风不时把火堆吹出火星子,枝条在火里面轻轻爆裂,加热后的玉米罐头闻起来很香。
我拿了一根树枝撩着火堆,一直望着前方。漆黑的夜空中装满了星辰,夜色比在城市里的任何时候都要美。我真希望手边有个相机能记录下这个本来很糟糕,但是现在看来十分惬意的夜晚。
最后我睡在那张帆布上,它只能裹住我的上半身,而下面我盖了几张叶子。又在帆布下面堆了一点沙子,希望明早起来不会有落枕的感觉。头上椰子树叶之间透过来几颗星星,我都不认识,不过那看起来很漂亮。此刻真希望那是我家里的吊灯,躺在我旁边的是我的妻子而不是睡到半夜就会熄灭以此可能会让我冻醒的篝火。我很想念此时也在思念我的人,还有我来时和将要去的城市,尽管我统统都记不得了。海风拂过我的脸,海浪环绕在周围,孤岛上只有火堆里的轻轻爆裂声。
这是第二天。
早上,迷迷糊糊中我好像听到了野兽的吼声,想来可能是个梦。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海水里,浑身颤抖,可能还是在梦里,但我确确实实被冻醒了,几乎是钻进了沙子里。
等到太阳升起来才逐渐觉得温暖,我又吃了两盒玉米罐头后开始生火,不论我之前的身份是什么,我现在再也没法把这当作是一次“旅行中的小意外”。我得生一堆火盖上草本植物,让它冒烟,最好是又浓又黑又大的烟,最好给全世界看到。
我没有像昨天那样随便,于是选择在被焦阳直射的沙滩空地上搭了枯木枝和叶子,我要尽可能让烟雾释放出去。
温差的感觉又一次在我身上体现,我的脸颊、腋下和手心都在冒汗,不过天气炎热倒不用担心弄湿了木柴。我拿大衣包住头挡着阳光,用脱下来的衬衫擦汗。
时间过了很久,蹲在沙子上的我有些耐不住,热得心烦意乱。工作没有预期的那么快,所幸也完成了。大火升起来后我盖了一层厚厚浓绿的草本植物,烟雾在形成,最终缠绕着上升,通向我期待的任何地方。我很欣慰,把打湿的衬衫丢在了地上。
回到椰子树下躲荫,可能是晒了那么久,我感觉头有点眩晕,可能还有点脱水了。我摘掉大衣捡了几个大石块,准备为我猜想已经泛白的嘴唇打下一个椰子。刚抬起头,叶子缝隙间投下来的阳光就让我晃了眼,踉跄中我把石块向上丢了出去。不知道扔到了哪里,但是最后砸到了我的脑袋上,我眼前一下子到了晚上。
再醒来的时候我觉得脑袋那里一阵剧烈的疼痛,慢慢摸上去发现已经有了一个伤口,手指沾上了血,而刚刚我脑袋倒在的沙地上也是结着几片猩红。
我气得大骂一通,把那个带血的石块扔了出去,看见它掉在沙滩上的时候,也看见被我辛辛苦苦搭起来现在只剩一缕很难捕见的青烟的火堆,又望了望空荡依旧的海平面,我一下爆发了。把装着罐头的箱子踢翻,把剩余的那只皮鞋丢了出去,捡起石块狠狠地砸了树干,还差点被反弹击中腿。接着又跑到被我视为求生信号的火堆,将烧焦了一部分的植物踢得散落各处,但是还没降温的火堆灰烬把我的右脚烫了几个水泡。我痛得大叫,这才停止了这段疯子的行为。
被太阳烤热的沙子使我的水泡破裂,我把右脚伸在外面用脚跟抵着,然后蹲坐在海水里大口喘息着。我看到自己在水里的映像,头顶偏左一点的地方有一个婴儿手掌大的伤口,血痂有些紫了,头发都结在一起,血液从那里一直流到了脖颈处。我洗了把脸擦干净血迹,又慢慢清洗脑袋伤口的周围。我笨拙的手弄了几滴海水进伤口里面,那里顿时像烧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痛感汹涌袭来,我看到水中的脸一阵痉挛。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笑的了,一个人在孤岛上为了摘椰子和自己打了一架,而且我还踢翻了让别人更快找到我的火堆,最后还烫伤了脚。我不敢相信一直都保持着理智的我会这么冲动,我甚至都还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岛上待了一晚呢。
被兽性捆绑住的理智在痛苦之后慢慢释放,我不停深呼吸,接着又洗了一把脸。
冷静下来后,我起身跛着一条腿去捡起被我扔出来的东西。在树荫下用开罐刀割下了大衣几块柔软的布料包裹住我头上的伤和起水泡的右脚,那块帆布实在太硬了,和垫着沙子没什么区别,便只好牺牲了大衣。我会为了我的大衣而对迟来救援的人减弱一些感激(没错,我依然相信救援的人很快就到)。又在右脚上套了两只袜子,这样勉强可以走动。
不论这样做是否有用,我又燃起了一堆烟,这次很顺利。
我吃了两罐玉米,还打下一个椰子。海平面依旧是海平面,我所期待的还没有来。我琢磨着自己是否可以做一艘木船,然后划出去。但很快又放弃了这个念头,第一,我还是坚信会有人正在赶来搜寻我的下落,第二,相比之下我更不相信自己仅用这几棵椰子树就能做一艘可以横渡这看不到头的海域的木舟,况且这么粗的椰子树我该如何弄断。
可能是因为没事可做才觉得过了很久吧,我这么想。于是我抱着“赶紧让时间过去”这个心态开始在这本小本子上写这封信。没错,我是这个时候才开始写的,而且竟然写得十分顺手,并不觉得是为了打发时间感到无聊,想来,我的身份可能跟写作记录有关吧。
当我写完前一天的事情的时候,我还在这个岛上,我注意到那堆烟火也快熄灭了,天色要黑了,我知道自己又要在这个岛上至少待上一晚。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脑海里有“我有个妻子”的信息,但是记忆里却没有那个人物画面,所以在这个时候我的失落和消极的情绪竟然都找不到想念之人的模样来寄托分摊。我感到很难过。
把铅笔扔在帆布上,狠狠地揉搓自己的脸,我知道一个人这个时候的情绪会渐渐偏激起来,就像刚刚我被石头砸到的时候一样。所以我努力的思考,挖掘我的记忆和能给我帮助的知识。鲁滨逊能在岛上活那么久,我至少也不会那么容易死掉,我给自己打气,要活着离开这里。
我在树下昨天生火的地方又生了火,看样子今晚我还是得睡在这里。我找到了很多木柴,这在岛上并不难,准备把火烧久点,因为我觉得今晚海风比昨晚冷了许多,而今晚我也没有像昨夜那样的好心态了,无心欣赏夜色,我枕着手望着大海,甚至看见星星一颗颗地暗淡下去。多希望早上眼睛睁开的时候,可以看到一艘船停在沙滩那里。
过了很久,我又看到了沙滩中间那里已经熄灭的火堆,我盖了好几层植物上去,所以它在黑暗中突兀起来,就好像一个无名的坟头。
第三天。
现在是正午了,没错,是“现在”。早上我被冻醒了,接着吃了三个罐头,还啃了几口椰子的果肉(那就像甘蔗的渣滓),接着又在沙滩上升起了一堆比昨天还浓烈的烟雾,火山灰似的喷往天上,如果能带着我一起飞就好了——我知道自己又没事可做了。于是开始记录昨天的事,写这种类似于日记一样的信有助于我对自己和周围的细节了解——比如,我就发现这两天竟然都在吃玉米罐头。
我成功的打发了半天时间,可我依然还在这个岛上。我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最好等到需要我真的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来了一艘船,这样我就可以接受了。
既然我能生火,应该可以去找一些能烤熟吃的东西,因为我的罐头快吃完了(真希望我用不着吃完)。也许我可以去海里抓些动物,因为遍布山头的肉菌棘,岛上应该不会再有动物了。我用开罐刀削尖了一根很长的枝条棍子,这就算是我的鱼叉了。我脑袋上的伤口才刚刚结痂,不能在海里面游泳,脚上的水泡还是痒痒的,也不敢踩进海里。就只能看看有没有在岸边的游鱼或者是螃蟹。
在我能及的地方我都用棍子翻开来看看,除了一些贝壳的残骸都没有生物的迹象。一路翻着沙子,很快就走到了沙滩边缘,来到我捡到罐头箱子的地方。那里又漂来了一个黑色的包,看起来是个女人的包。我赶紧跑过去用棍子撩了过来,然后直接坐下翻着包。里面的没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漏了,只有个夹在包上的证件,“生物学教授——琳达.曼切斯特”,上面有照片。我盯着照片许久,因为从看到名字的那一刻起,就觉得我应该是认识这个名字的,见了照片后那个感觉便更加强烈。我的记忆在努力地搜索,可不知为何脑袋却隐隐作痛起来,当这个人的信息逐渐在脑子里清晰时——我的眼泪马上滴了下来。
我的妻子!这是我的妻子,记忆里的信息给了我这个结果,泪腺几乎瞬间释放了我的眼泪。这可太糟糕了,我的内心几乎要崩溃。我对着大海怒号,然后把证件抵在脸上,放声痛哭,这是这几天的所有遭遇都不曾给过我的打击。即便跟她的往事我已经记不得,但是我的悲伤仍然超过了我所能承受。我倒在沙滩上痛哭,潮水不时冲刷我的双脚,破了的水泡被海水刺痛着,但那都不及我此刻的悲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泪才干涸,我躺在沙滩上像具死尸似的看着潮涨潮落,右脚已经不再感到刺痛。我看见有一只螃蟹被冲上了岸,它慢慢拨弄着沙土准备再次进入海里。
我把照片拿到眼前,我知道自己可能已经失去了妻子,但是我知道假设她还活着,她也一定会希望我离开这里活下去,就像我希望她活着一样。我亲吻了照片。
即将进入海里的螃蟹被我抓了起来,我把它放进了包里。在旁边又发现了另一只螃蟹,也抓了起来。不管结果有没有发展到最糟糕,至少现在的我要努力活着。
就在我找到了第四只螃蟹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声音,就在我走近走远这个区域的时候才感受出来,起先我还以为是被海风吹久了的幻听。我把螃蟹丢进包里,循着声音走了过去,竟发现那声音从一簇肉菌棘里面传出来,就在我发现包的位置。那丛肉菌棘拖长的一部分浸在了水里,随着水流不停往里面摆动。
那背后似乎有点不一样,海水的声音特别浑厚。顺着猜想,我拿起刚刚用来当鱼叉的棍子,慢慢地捅进了这个传出奇怪声音的肉菌棘丛里。起初我以为背后应该是山壁或者岩石之类的,但是,那却是空的!长长的棍子一直捅到底都不曾碰壁。我把它拔了出来,拔的过程中有一小片的肉菌棘刺被棍子的枝丫勾住拉开了一部分——这里竟然有一处洞穴!
我把周围的肉菌棘都用枝条卷着拉断,一个大概一米宽高的洞穴出现了。就在满是肉菌棘的山脚下,洞穴下面流通着海水,我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不知道这儿会有什么,里面漆黑一片,只有海水流动的声音。我在洞口观望许久,依旧不敢走进去,总感觉这个洞穴的位置和出现的时机有些诡异。我拿着装着螃蟹的包慢慢走开了。
我在椰子树下烤着螃蟹,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个洞穴的位置。那里面有什么呢?是海盗的宝藏吗?或者有一只黑熊?我的脑子被无数的奇怪念想填满,以至于我都忘了我原本该期待的救援船只,甚至我在沙滩上生的烟灭了,都不曾察觉。
我的螃蟹好了,这些两个拇指大小的家伙让我想起了肉的美好,这比玉米罐头好了不知道多少。我一边吃着一边拿出琳达的证件,照片上的人有我日思夜想的笑容,这是我一定要撑下去的理由。当我慢慢发现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的时候,一大团黑色的云已经来到了孤岛上空。
海风渐渐变得狂躁起来,沙滩中间的火堆被一下吹散,椰子树也被吹得摇晃起来。感觉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我能见到的所有天空都已经是乌云密布,没想到天气转变得那么快。我把证件放进包里,有点慌乱。我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暴露在海滩上,除非我想再多一次类似于海难的经历。我能去哪儿呢?周围都是肉菌棘,这几棵椰子树也都自身难保了。除此之外……洞穴?
唯一能去的只有那个漆黑的诡异洞穴了,我还在纠结,直到远处一道闪电劈在了海上,大海变得愤怒,所有的海水都像是要跳起来吃人一样。黑色的云层已经堆积圆满,整个岛山变得蠢蠢欲动,一场暴雨即将落下。不能再拖沓了,我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箱子里,还塞了一大堆干柴火,抱起来就跑向那个洞穴,急得差点摔了一跤。在洞穴口,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进去了。
弯着腰踏着半没小腿的海水,外面的响动慢慢减小,但是我的不安和恐惧在慢慢加深。我拿出打火机打着,发现这里面竟然有一个很大的空间,走进来大概两米左右就已经可以直着身子了,越往里面走发现岩壁越高。然后一个类似球形的空间呈现出来,这里还有一大块突出来的石板超出水面半米左右,而另一边是一个海水汇成的小潭。洞穴不深,这就是到头了。
我走上石板,东西都放下来。拿着打火机环顾四周,这里确实很大,大概有一间办公室那么大。我注意到在小潭上方的岩壁有一个洞,应该是通往外面,借着不时照进来的闪电我看见了外面层层叠叠的肉菌棘。洞穴外面已经开始下雨,我坐在石板上可以看到一点外面的景象。远处已经电闪雷鸣,海水沸腾,升起的水汽形成了雾,偌大的海面仿佛被挤压成了一个房间。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否到了夜晚,反正我早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我把带进来的干柴火铺在石板上,石板很干燥可以生火。
火焰驱散了我很大一部分恐惧,不由得感慨,人类能够进化火焰的作用真是功不可没。
外面正狂风暴雨,还好洞穴的岩壁隔绝了绝大部分的声音,寒冷的海风在洞口盘旋,终究还是吹不进来。岩壁上那个小洞也没有漏雨滴水,我想可能是那上面的肉菌棘太厚了。洞穴里有了火焰,温度逐渐升高,却没有因为烟雾环绕让我感觉空气呛人,今晚我至少不用担心会被冷醒了。但是,那意味着我还得在这里待一个晚上。“辟——”,又一道闪电劈了下来。
看起来我又活了一晚上不是吗,不,我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糟糕的境地。出不了海,而这个比我预期要偏僻的岛山似乎也很难被人发现——我已经被困在这里了。我有些沮丧,想不出还能做什么来自救。当生活贫瘠的时候我感到精神变得更加干瘪,每天都像把灵魂丢在太阳底下暴晒,可怜的食物带给我的营养还经不住我的一次回忆探索。我感到有一扇门关着我的思想延伸,而这座岛封闭了我的自由。有时候我怀疑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然而梦魇连绵不断,我不知道怎么出海,也不知道如何醒来。
我快到理性崩塌的边缘了。
我只能把琳达的照片放在心口,紧紧抱着。
……
我不想再提起我在这个岛上待了多久,那场暴风雨也不知道下了几天。我在洞穴里吃完了所有的罐头,烧完了所有的木柴,我还用塑料箱子装了很多的雨水,但也都喝光了。
这天终于放晴,我走出了洞穴,明光刺眼,脚底下我自己的倒影看上去苍老了不少,毛发忽然长了这么多,被砸伤的地方竟然一点痕迹也没有,这倒让人意外。我现在看着就是一个乞丐模样。
沙滩上一片狼藉。那几棵椰子树竟然被闪电劈断了,有两棵直接栽倒在地上,剩下的也都裂开了半垂着悬在空中,底下连着沙滩焦黑一片。看得出来这几天沙滩上经历了多么可怕的灾难,我暗暗庆幸当时进了洞穴里。
我捡起还没被闪电烤焦的椰子,又把那几棵断裂的椰子树都推到了,这确实不难。就这样我收获了七只椰子。
随后一想,我其实是得到了五棵椰子树干。这意味着,我至少可以做一艘短途游行的木舟,到时活动范围将会大很多,这是我活下去的又一个机会!
我开始搜集那些野草根茎,还有藤蔓植物。虽然看起来它们都无比脆弱,但要是都拧在一起就将成为我生命的绳索。四棵树干并在一起,一棵断成两段的树干前后搭在上面,这是我对木舟的设想。我要做的是把所有的植物编成绳子,结实的绳子,这个工作不会轻松,而且需要我有足够的耐心。
晚上我还是选择待在洞穴里,因为椰子树断了后外面就没了遮蔽的地方,半夜洞穴里也不会那么冷。同时我依然在沙滩上生一堆火焰,我不想放弃任何一个获救的机会。我拿了植物进来编绳子,就像那些老妇人捧着一堆毛线织衣服似的,还好我没有老花眼。
看起来有了新希望后我的心态又变得好了起来——我真是太想离开这里了。火光照亮了岩壁,我把琳达的照片贴在了我目光可见的地方,一直在跟它说话,想想身边就是琳达,这会让我不那么孤单。
另外,我还是坚持写这个信,如果我不能保持思考和交流,一切都会完了。
我本想写到这就休息了,但是我刚刚躺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奇怪东西。应该是我的错觉,在小潭那边的岩壁上我看到有个影子一闪而过,而且不是从火堆打过去的影子,因为我没有动作,当然,也没有其他的动物经过火堆。那个影子更像是从岩壁的另一边透过来的影子。仔细一想,那个影子很明显,不应该是我看错了,可随后我盯紧石壁看却也没有再发现。我想,可能是我一个人待太久了,有点疑神疑鬼了,我还是趁早睡吧。
……
我做好我的木舟了,但是刚刚差点淹死在了海里。早上我把船推了出去,起初很顺利,大概出行了几十米。本想再远一点点看看,但是翻滚的海浪把我编织的绳子打断了,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浪拆了我的船。我掉进水里喝了好多水,鼻腔和舌头顿时苦涩不堪,感觉海水像一群蛇一样游进我的身体,并对此大撩毒牙。汹涌的海水可以碾压一切人类的泳技,幸好我抱着两根树干才勉强上了岸。
我把树干拖到岸上,剩下那几根被海水慢慢推动着,看着方向应该也能冲回来。我这次失败是绳子的不牢固所致,我想我得重新编织了,而且一定要比这次更牢固。这几天只得沉下心来继续编绳子。
不论怎样,我又捡回来一条命,实在累极了,这就是和大海搏斗的代价吧。我大口喘着气,感觉很恶心。回到洞穴,里面的火堆还继续燃着,火光使得洞里面待着的感觉如临夜晚。
即便外面暑气冲天,我的身体却还在不停颤抖,只好靠得火堆很近。仔细回想刚才我仍有余悸,海浪就是海上的死神,我从死神的嘴里逃了出来,这该是多幸运——或是多不幸呢?我陷入了思索,眼前不时有火花飞过,空气里有一股焦味。我打算记录下这次的经过,吸取经验再开始准备下次的工作。
“人影!”我看到了,我又看到了,就在对面的岩壁上。打断我思绪的影子,又在对面的岩壁里透了过来,就像昨晚那样,而且这次我确定那是人影。我大叫着“回来”,一边跳进小潭,淌着齐腰的海水赶过去。我踩在突出一点的石壁上,很勉强地贴着墙站了起来。我叫喊着,又用力地拍着岩壁。对面肯定有人,在被肉菌棘隔断的另一边,很可能就藏着我的希望,而我决不能错过。
我继续拍打着,又叫喊着,忽然懊悔的想到刚才应该坐着小船先去岛山的背面看看。
感谢上帝!
我惊喜地看到那个人影回来了,就那么直愣愣地展示在岩壁上没有再动,尽管不太明显。我欣喜若狂地用尽力气拍打岩壁,而这时我才发现,面前的这块岩壁竟然不是一面普通的岩石,虽然它和岩石的颜色形状一样,但是却十分光滑,而且有通透性,看起来就像是塑料!只是有人把它做的和岩石一模一样,并镶在了真的岩壁里。
墙上的人影好像开始贴近墙面,像是在附耳听什么一样。我肯定背后一定是个人!
我见拍打墙面已经没有进展了,急得跳进小潭里摸出了一块石头。重新站上去,用石头猛砸墙面,但也正是因为站姿不好,用力十分不便,所以效果不太好。墙上慢慢因为打击起了白色的裂纹。可是这面塑料非常厚,我做到的可能仅仅是刮花了它的表面。
“嘿,我在这!”我继续喊。
就那样持续了好几分钟,对面的人好像真的注意到了我。我停了下来,刮花的墙面让我不太看得清影子的动作,只是依稀可见他正往墙上做着什么。
“好的,就是这样,上帝啊!”
我非常兴奋,在一个孤岛上遇见一个生命,遇见一个人类,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激动的了。
我退回到石板上烤火,刚刚过于兴奋都忘记了体温的变化。
那岩壁上的人影不停地像是凿墙,似乎比我还着急,动作机械般的重复且用力。我就这样看着他持续了好一会儿,墙面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这人的影子略微清晰了一点点,墙壁确实特别厚。
后来我慢慢注意到墙后面的人用的工具,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特殊设备,想来看他这么久还没打破墙面也应该知道他没有用什么得力的工具。他手上看起来就像是拿着一块石头,很短,而且时不时还换一个。他没有其他工具吗?电钻?铁锤?搜救队应该也有别人吧,怎么就他一个人凿了那么久?我满心疑惑,过久的等待让我没了一开始的兴奋。
“嘿,能听见我吗?”
我问他,但是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不知道是否能听见。继续和他说些什么,可是都没有回复。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跑出洞外。捡起一根长棍子,用它来试探洞口周围的肉菌棘,我想看看是不是疯长的肉菌棘遮盖了一些别的洞口。墙面虽然很厚实,可从那儿能够透过人影看来也绝不会隔了一座山那么远,我感觉墙后面的人仿佛就在山里一样。但是直到我从洞口一直翻找到沙滩另一头的山脚下,都没发现别的通道。
那他是怎么进山的?难道是山对面有进入的通道吗?既然如此,破开山壁那么费时间,大可以绕到前面的沙滩来救我啊?
我的困惑越来越多,狂暴的海平面如的我内心一般凌乱。
没再多想,这时候天快黑了,我只好拾了一些干柴火回到洞穴里。
“现在”墙壁里的人还在不停息地破拆着岩壁,但是方式依旧没变,他不厌烦地换了一块又一块石头来凿墙,一直没有休息过。我一面有点抱怨他的进度,一面又觉得有点感动看他这样子做了几乎一整天。想想有谁会这么努力地想救你出来,争分夺秒不说,甚至是从没休息过。我想他真是个善良而有责任的好人。
天黑了,洞穴内的光亮被稀释了一半,墙壁里的影子也淡了许多。这么多天了,终于有了个活人,心里多少有些感慨,我想和他聊点什么,不论他能否听见。我从火堆里抽出来几根燃木当作火把,然后又淌水过去举着照亮了那个影子,他还在继续着工作。我站在小潭里顿时觉得那个影子高大了许多,然后在想对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你是谁?”
“或者你认识我吗?”
“我是谁?”
慢慢看着人影出了神,直到墙壁开始融化我才发现火把靠得太近了。
对啊,我竟然没想到这种方法,用火烤塑料速度会快得多呢!
我拿起火把贴在墙上,不到一会儿就已经开始见成效。墙面开始变黑,一种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被火焰烤过的地方已经慢慢变软。我从小潭里摸出一块石头,用力砸向变黑的地方,石头像是打进软糖一样被粘住了,我用力往下一带,撕下来一大块糖浆一样的塑料。
看见方法奏效,我很兴奋。正当打算把更多的燃木拿过来时候,洞口外一声惊天动地的响雷突然炸裂,吓得我手里的火把都掉进小潭里熄灭了。然后有一阵狂风从洞口吹了进来,石板上的火堆和装干柴的箱子竟然被一下吹开,全部散落进小潭里,最后的光亮也熄灭了,四周一下子被黑暗填满,紧接着我听见了外面的倾盆大雨声。
这雨下得也太快了,我这么想,然后愤愤地朝黑暗里骂了两句。
我摸黑上了石板,坐在上面还能不时感到有微风环绕在周围,我没想到竟然会有海风吹得进来,当下感到有些寒意。洞口外面已然黑漆漆的天,无数条银蛇挂在天幕上爬近爬远,耳朵里塞满了大雨和雷鸣碰撞的声音。好像涨水了,流进洞穴的那条水流流动得特别快,小潭哗啦啦地响,但是想要漫过石板也是十分困难的。我靠着岩壁,心跳慢慢平静,呼吸渐渐缓和,然后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黑暗中我已经看不见对面墙上的影子,不知道刚刚的响雷有没有吓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努力地凿墙。我裹紧大衣卷着帆布和椰树叶子,应对渐渐有点发冷的海风,幸好白天的时候烤干了大衣。大衣口袋里还有我记录的本子、铅笔和那只打火机,但是我不想打着,因为我知道它里面不剩多少油了,明天我将用它生最后一堆大火把那面塑料墙壁给烧穿,然后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构思完计划我满意地躺在了石板上,我想尽快渡过这个夜晚。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跑出了洞口,直到现在我还是心惊胆战。我先从昨天的那个奇怪的梦说起。
在那个梦里,就像昨晚一样,我躺在洞穴里面,但是梦里我的火堆烧起来了,我能看得清洞里的情况。我睁开了眼睛,却没有起身,因为发现全身都动不了,只能活动眼球观察四周,亦不能叫喊。墙壁里的那个人影越来越明显,他好像也用了火烤墙壁的方法,整个墙面突然变得焦黑起来。我看到墙壁突然凸了出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正要从一层黑色的膜里破茧出来一样。越来越多的凸起从墙里冒出来,一伸一缩的,像是黑色触角,墙面宛如沸腾的黑水,看起来十分诡异。我非常恐惧,但是梦里面我只能躺着看着。在那些凸起持续了一会儿后,就全部收回进了墙里。正当我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墙壁突然被破开,我听见黑色的膜撕开的声音,然后一只巨大的手臂从墙里探了出来,那只手臂布满青麟非常强壮,手掌是一只我从没见过的大爪子。大手如巨蟒直接把躺在石板上的我抓了起来,直接把我拉进墙壁里。视线变暗,梦醒来的最后一刻,我看见了墙壁背后那双庞大的黄色瞳孔。
几乎在同一时刻我从梦里吓醒过来,马上挺坐在石板上,发现自己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大衣和头发。耳边环绕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那就像昨晚我入睡时一直在洞穴外徘徊的雷声。更让我意外的是,洞穴里很明亮,光线像是从墙壁另一边透了过来。我没有想其他的,慢慢望向那边的岩壁——我看到了一张狰狞可怖而又苍白的脸,厚实的毛发下是他暴露的獠牙,而那双黄褐色眼睛,正盯着我!
我叫喊着跑出了洞穴,不顾一切地跑,跑上沙滩的时候还踩死了一只螃蟹。最后我跌在了沙滩上,又爬着往后退了几米,胸口在剧烈起伏,眼前有点模糊。我不敢相信刚刚看到的,那是什么?魔鬼吗?那个诡异的梦,和眼前发生的事情几乎重合了,那面墙背后的东西不是我的救星——那是一个灾难。我十分后悔当初把那个影子招呼过来,现在我面对茫茫的大海不能做任何事情,而身后那个洞穴装着我无法面对的恐惧,我感觉这个孤岛快要把我吃掉了!
——天气已经放晴了,但是我的前方还是一片灰色。我突然想到昨晚睡梦中有意无意听到的轰隆声,现在想起来,那可能不是雷声,而是墙背后的呼吸声。那家伙竟然在我旁边待了一整夜。
看着辽阔的海面我感到十分绝望,开始大哭起来,眼泪像海水一样咸。此刻的我是那么脆弱,比孩子还无助可求。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想起了琳达,我的妻子,我的爱人。如果说我现在还能不至于崩溃,还在写这封信,还想着活着离开这里,琳达——我唯一的信念。
不论怎样,为了她,我要逃离这个岛!
我看见昨天被冲散的椰子树干已经冲到岸上,这意味着我又能做一艘小船了。有几棵树干没有分开,还依然绑着,说明我做的努力不至于无用。我要用尽岛上的植物把它们绑得最结实,然后游到最远,绝对不会再回到这个岛上。
我努力定了定神,开始去收集藤蔓植物,一边又捡起了我之前削好的棍子,当然,希望它用不上,那个怪物到底是什么鬼我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本想生一堆火,但是我发现打火机已经打不着了。或许我得钻木取火,可是又想现在还是得把一切时间都用在编绳子上比较重要,更何况我已经不知道那面墙壁还能阻挡后面的怪物多久。
时间过得很快,在我第二次饿得眼睛发黑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下午了。我现在做的绳子数量大概和第一次下海的时候差不多,而且每一条绳子我都多绕了好几条藤条。把树干搭好、绑节,多出来的绳子也不忘记全部缠绕上去。
我终于撑不住了,几乎连把船推出去的力气也没有。我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吃点东西,而且我得准备一些在海上吃的东西,我要尽可能走远点。
我用棍子在沙滩上翻找螃蟹,不过毫无收获。找到的唯一一只就是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踩死的那一只。它看上去并不像能吃的东西,蟹黄已经流了出来,整个蟹壳已经碎了还掉了一条腿。我用海水冲掉了它身上的沙子,然后放进了嘴里使劲嚼。顿时,一股腥臭味在我嘴里爆炸,胃酸很快也跟着涌了出来,我忍不住吐了一点液体,接着再用力把它们吞了下去。但缓了一会儿就没那么糟糕了,生螃蟹的回味竟然还不错,我把嘴里残留的壳都嚼碎咽了下去。我打算把椰子肉当做最后一餐,尽量多找一些肉,即便没有火吃生的都行。
我沿着沙滩边缘一路寻着,又来到了洞穴的地方,发现洞口外面又漂来了一个黑色的包,有点像之前的那个。我用棍子把它撩了过来,因为实在不想靠近洞口。包包是关着的,但里面还留有三个打湿的档案袋以外再无他物。这是三个人的档案,两女一男。珍妮弗和凯,都是医药学教授,我想不起来是否认识他们。还有一个档案是琳达的。三个档案介绍了他们各自的职业和研究方向以及研究成果,唯一的共同描述在最后一排——“本次弗利克‘L’计划参与者”。琳达和他们应该是同事,这次的出行是关于这次的“L计划”吗?不知道我的档案哪儿去了,或许这次出行还远不止这些人。我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们要去哪里?我很想知道。
这时我突然想起,琳达的照片还在洞里。
我想我终究是要再进一次洞里的,我要离开,带着琳达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