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
(2020-05-03 16: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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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己有耻,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曰:“敢问其次?”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曰:“今之从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
邢疏:此章明士行也。“子贡问曰:何如斯可谓之士矣”者,士,有德之称,故子贡问於孔子曰:“其行如何,斯可谓之士矣!”“子曰:行已有耻,使於四方,不辱君命,可谓士矣”者,此答士之高行也。言行已之道,若有不善,耻而不为。为臣奉命出使,能遭时制宜,不辱君命。有此二行,可谓士矣。“曰:敢问其次”者,子贡复问士之为行次此於二者云何。“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者,此孔子复为言其士行之次也。宗族,同宗族属也。善事父母为孝,宗族内亲,见其孝而称之。善事长上为弟,乡党差远,见其弟而称之也。“曰:敢问其次”者,子贡又问更有何行可次於此也。“曰: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者,孔子又为言其次也。若人不能信以行义,而言必执信。行不能相时度宜,所欲行者,必果敢为之。硁硁然者,小人之貌也。言此二行,虽非君子所为,乃硁硁然小人耳。抑,辞也。抑亦其次,言可以为次也。“曰:今之从政者何如”者,子贡复问今之从政之士其行何如也。“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者,噫,心不平之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算,数也。孔子时见从政者皆无士行,唯小器耳,故心不平之,而曰:“噫!今斗筲小器之人,何足数也!”言不足数,故不述其行。
朱子集注:此其志有所不为,而其材足以有为者也。子贡能言,故以使事告之。盖为使之难,不独贵于能言而已。此本立而材不足者,故为其次。果,必行也。硁,小石之坚确者。小人,言其识量之浅狭也。此其本末皆无足观,然亦不害其为自守也,故圣人犹有取焉,下此则市井之人,不复可为士矣。今之从政者,盖如鲁三家之属。噫,心不平声。斗,量名,容十升。筲,竹器,容斗二升。斗筲之人,言鄙细也。算,数也。子贡之问每下,故夫子以是警之。程子曰:“子贡之意,盖欲为皎皎之行,闻于人者。夫子告之,皆笃实自得之事。”
“行己有耻”。反身录:士人有廉耻,斯天下有风俗。风俗之所以日趋日下,其原起于士人之寡廉鲜耻。有耻则砥德砺行,顾惜名节,一切非礼非义之事,自羞而不为,惟恐有浼乎生平。若耻心一失,放僻邪侈,何所不至?居乡而乡行有玷,居官而官常有亏,名节不足,人所羞齿,虽有他长,亦何足赎?论士于今日,勿先言才,且先言守,盖有耻方有守也。论学于今日,不专在穷深极微,高谈性命,只要全其羞恶之良,不失此一点耻心耳。不失此耻心,斯心为真心,人为真人,学为真学,道德经济咸本于心,一真自无所不真,犹水有源木有根。耻心若失,则心非真心,心一不真,则人为假人,学为假学,道德经济不本于心,一假自无所不假,犹水无源木无根。
“言必信,行必果”。赵佑《温故录》:言必信,行必果,谓不度于义而但守小忠小信之节也。孟子离娄篇:“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明大人言行皆视乎义,义所在,则言必信,行必果;义所不在,则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反是者为小人。赵岐《孟子注》云:“大人仗义。义有不得必信其言,子为父隐也。有不能得果行其所欲行者,义若亲在,不得以其身许友也。”
李炳南先生《论语讲要》:“言必信,行必果”,说话,必守信不移,做事,必坚持到底,“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为次矣”,这是不能变通的小人,硁硁然,像石头那样坚实,然而亦可以为再次一等的士。小人不比大人,大人如孟子离娄篇所说,“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义所在”。小人必信必果,而不与义配合,则不免于流弊,所以更次一等。但在春秋时代,世袭的卿大夫,或弑君,或弑父,连这样的小人也比不上。
“硁硁然小人哉”,虽是小人,却还是第三等的士。士,是能上台面的。所以这个“小人”,不是骂的那个小人,这个“小人”,做人还正道,是被夫子认可的,是修为较浅,未达之人,并无贬意。
“今之从政者何如”,子贡原来问士,以及一再的敢问其次,最后始问今之从政的人何如,也就是问那时候的士大夫何如,这才是他所问的本意。子贡希望夫子的回答是按这三类士的标准去给当今从政者分类。
为什么子贡一问再问?刘开《论语补注》:余尝疑子贡问士,其意不在于士,必为从政者而发。而余友栗原谓余曰:“子贡天资最高,志亦卓越,所问皆远者大者。如问仁问政,必穷端尽变,无每况愈下之辞。而忽问及士行,已非远者大者。夫子所告,又极中正平实,非有高深之言。乃犹降格更询,至于仅以孝弟见称,本立而材不具,已非士之上者,子贡且优于彼多矣,而犹复问其次,岂志之不远而言之愈卑与?盖有所为而问也。子贡见当时之从政者皆无可表见,欲质诸夫子,而不欲专以此为问,故先言何如斯可谓士,言士则其行或次于卿大夫矣。及见夫子之所称者,皆非今之从政者能及,故每问益下,至于必信必果,在士己为最卑之行,而今之卿大夫或有未之逮焉,故始继以从政为问,而夫子果鄙之为不足道也。此以见子贡之问士皆有为而发者也。”余闻之,击节称赏,叹其见之深合我心。且以告栗原曰:“不但此也。子贡,最善于问者也。如欲问夫子之为卫君,而先询伯夷、叔齐之为何人,且穷其怨不怨,以究其归。欲问从政之公卿大夫,而先询为士之当何若,且穷其次而又次,以类其品。其妙问盖出一也。合二事观之,而此事更无疑矣。”
“算”。过庭录:汉书公孙贺传赞:“斗筲之徒,何足选也?”师古曰:“筲,竹器也,容一斗。选,数也。论语孔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选也?’言其材器小劣,不足数也。”又盐铁论亦作“选”,疑是鲁论。
夫子说的“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夫子说这个话,说这个斗筲之人,从语气和文字意思很容易让人想到:夫子对这些从政者很不屑。古注几乎都是如此理解。看来,夫子是把整个官场人物都否定了,并没有说什么例外的情况。夫子是谨言慎行之人,会一语得罪天下吗?全天下从政者都不足谈?
或者,我们应该缩小范围:指鲁国,只有在鲁国,夫子才有这么深切的体会,因为夫子曾在鲁国官场呆过,所感受的官场习气和争斗,还有受到官场排挤是巨大的,是官场抱团取暖而对夫子进行排挤的。所以夫子有如此感叹。
会指他国吗?不指其他诸侯国,也不指同时代的周朝天下。没在他国官场呆过,和别国官员没有深刻接触,必不会这样说,否则就很不负责任说话,也必然被天下从政者群起而攻之。
那么,这样理解就对了吗?我又觉得不对,还是回到“算”是选的意思上才对。我理解这个斗筲之人,还不是我们现在天天讲、天天骂的小人。夫子那时候已经有“小人”专用语了,而且刚才夫子说“硁硁然小人哉”时已经用过小人这个词语了,如果夫子那时要骂现在的小人,不知会怎么骂,会不会是虫子、畜、鸟兽之类,而且我想牛啊、羊啊都不肯用来骂,这是祭祀礼上要用的,都是要进到神灵先祖嘴里的东西,绝不肯拿来作贱骂人,否则不知多少人要去洗耳朵,牛啊羊啊都没有地方可以喝水。夫子如果要继续骂,就不会再会小人二字,会用更狠的骂人词语,会不会拿“斗筲之人”来骂?那这话岂不是非常难听?又古注都非常鄙夷这句,都相信这是骂人的,相当难听。我认为不是。筲,郑注竹器,容一斗二升。斗与筲都是容器,夫子说的意思是当今天下从政者这么多,如斗筲之中的米粒何其多,什么类型都有,怎么能说得完呢?怎么把他们选出来分类呢?评论时政人员也不妥,所以夫子并不评论,置之不说,是慎言。夫子是谨言慎行之人,会一语得罪天下吗?全天下从政者都不足谈?子贡想激怒夫子发牢骚,以试探夫子的修养。夫子不说,没有掉到子贡的坑里,没有愤慨发牢骚,可见德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