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奋斗之路（149）

一中广播发通知，近期将有大地震。

我去果研所禀报，遭遇领导的悖论。

149、心中不等式

    昌黎果研所二宿舍有一户工人搬进来之前，为了增加住房面积，把一进门的那间屋子与小棚子连在了一起。他搬走时，为了拆下连接房屋与小棚子打房顶所用的自己买的几根木料，他把房顶刨下来，把木料拆走，其余全堆在门前，门前空地成了一片废墟，他的这两间平房也就成了谁都不愿搬来住的“废墟房”。

    最后，领导想到了我，决定把这两间“废墟房”推给我。这两间破房子，光是清理废墟和维修就不是一件小事，需要大量用工。所以当我看到这“废墟房”时，眉头紧锁，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要。

    栽培生理室的李姨和张姨听说以后，劝我把这两间房子收拾一下，先住进来。她们说：“你不住进来，以后调整住房领导永远也不会想到你。你住进来了，才会进入他们的视野，也就进了他们的议事日程。”我觉得她们俩说得有道理，便决定维修这两间“废墟房”，然后搬进来。

    1996年8月25日，这天是星期日。

    由于分给我的“废墟房”的维修工作还正在进行中，所以我还得继续在昌黎一中住，还未搬进果研所的二宿舍。

    晚上10点多钟，一中的大喇叭里突然传出紧急通知：“县里接到国家地震局的预报，近几日冀东地区可能有一场大地震，希望所有住楼房和非抗震平房的教职员工立即搬到学校在北操场上搭建的地震棚里去住。”通知一连广播了好几遍，我们家住的平房是7.28大地震后建的抗震房，内墙的上半部是苇薄子的，所以我们家不用搬到地震棚里去住。

    正在自己心里暗自庆幸之余，我猛然想起：我们栽培室有好几位同事在果研所家属楼里住，不知他（她）们是否已经知道了将要发生大地震的消息，他们都转移到平房里面去了吗？

    想到这里，我开始逐个给他（她）们打电话，谁知他们听了我的话，感到很惊讶，说果研所领导根本没人通知他们，但是有些家属是外单位的职工，他们从家属那里得知了这一消息，可能是家属单位的领导已经传达了吧。

    我顿感到问题的严重，因为我们果树所住在两栋家属楼中的职工连同家属大约有400多人，这400多人的安全隐患刹时间成了我最揪心的事情。

    我立即从小棚子里推出自行车，要去果研所向居住在楼房里的职工们禀报这一消息，但希希爸坚决不同意我去。

    他说：“你们单位领导不见得不知道地震的消息，既然他们都没向大家传达，你去说了，领导对你将会是什么印象？如果今天晚上不发生地震，明天上班你就等着挨所长修理吧！他要不给你小鞋穿才怪呢！”

    我心里明白：事情的结局确实如他说的那样，但是个人利益与400多名职工及家属的生命安危比起来，哪一个更重要？到了关系到人民生命的危机时刻，我的人道主义情怀还是蠢蠢欲动了。我从一中大喇叭广播的通知里，知道近日可能有大地震的消息是国家地震局发布的，并非小道消息。如果今晚发生了地震，400多名职工及家人的后果将不堪设想。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400多人的生命安危 > > 我个人利益”这道不等式，忽然在我的脑海中赫然出现，挥之不去！

    我没有听希希爸的劝阻，毅然决然地骑着自行车去了果研所。当时尽管已经接近晚11点钟，由于那天的天气十分闷热，仍然有很多人在楼前的空地上纳凉，我立即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

    一开始，大家都很惊讶。有人说：“刚才看见所长和夫人抱着枕头和毛巾被下楼了，看来一定是找平房去过夜了。但是他们怎么不告诉大伙一声啊？”有些人还不以为然，说是不一定震吧！现在已经有20年没闹大震了啊！

    我告诉他们：“近日冀东地区可能有大地震是国家地震局发布的消息，一中用大喇叭广播了很多次，不得不防啊！加小心总没有坏处。”

    有人说：“现在都该11点了，杨每宁还从一中那么远的地方赶来给咱们送信，说明她心里是想着大家的。狗日的所长真是太不象话了，连个信儿都不告诉咱们，光顾自己逃命。”

    最后大家终于达成了共识：“加小心总没坏处，从今天起咱们都别在楼上过夜了。”我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二宿舍的房子不是抗震房，是上世纪50年代盖的，房子的外墙是花岗岩的，如果发生地震，这样的房子很不安全。于是我又来到二宿舍，挨家挨户告诉未来的邻居们：根据国家地震局预报，最近可能有地震。希望大家注意安全，晚上睡觉留一个人值班。我每家每户都通知到了，就骑着自行车回家了。

    希希爸果然一语成谶了：第二天早晨，我刚到单位，便起了轩然大波。原来早在上星期五——8月23日，果树所的几个所长就到县里开会听县里领导传达国家地震局的红头文件，他们早就知道了可能将有一场大地震的消息。他们说：“因为星期六、日是大礼拜（那时如果周末只休星期日叫小礼拜，星期六和星期日全休叫大礼拜，那时还没双休日，只有大、小礼拜交替着休），职工们休息，所以没传达，准备星期一上班后立即传达。”

    职工们说：“杨每宁家离果研所那么远，昨天晚上都快11点了，还赶来给大家送信儿，你们只顾搬着枕头、被子自己逃命，就不能告诉大家一声吗？”

    这番话令当权者们大为恼火，他们立即召集全所职工大会，说我是有意造yao，想扰乱人心，破坏国家安定，甚至想起su我......

    听到这种威胁性的话以后，我并没有害怕，我认为自己这样做是对的。一中当时正放暑假，但是一中的校长挨家挨户打电话，在第一时刻将可能发生大地震的消息告诉在学校外面住的所有教职员工。我想果树所的领导在这件事情上实际是亏理了，他们想起su我，但其结果他们很可能由原gao变为被gao，因为他们没有在第一时刻把上mian的文件传达给大家。

    果研所的许多经历过1976年7.28大地震的老职工们，听说了这件事，纷纷找到领导，历数我当年在7.28大地震中的表现，希望领导能够高抬贵手放过我。

    一位老职工说:“我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和严重的关节炎，7.28大地震那天晚上，大雨下得天都漏了，地震棚里积水都没了膝盖，若不是杨每宁冒着余震的危险，从礼堂里搬出所有的长椅子给大家坐，我在没膝深的积水中站一宿，怕是要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那天后半夜天特别冷，她还把自己所有衣服、被子都拿来给我们挡寒......”在大家的强烈舆论下，当权者们终于悄悄收起了起su我的决定。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至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了26年，但我并没有为当初的做法而感到后悔。至今，我仍然固执地认为：“400多人的生命安危 > > 我个人利益”我心中的这道不等式是正确的。

    【注】> >的意思是“远远大于”，这里我用了两个大于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