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就有美
(2025-04-21 15:5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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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数,就有美
翟
一
数,似乎是那么冰冷、枯燥、乏味;然而,你一旦结识了它,就会发现,它充满了情,充满了趣,充满了美。
数是度量。要寻找适度、和谐之美,离不开一定的测度与衡量。
数是秩序。数不同排列与组合,不仅会引起形的改观,而且会引起质的变异。
数是规律。庖丁解牛何以那么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口不能言,有数存焉于其间”。
人体美离不开数,结构美离不开数,层次美离不开数,数里藏着优美与壮美、滑稽与崇高、喜悦与悲愁……。难怪希腊人有名言曰:“哪里有数,哪里就有美。”
二
“一,数之始也,物之极也。”(《广韵》)一是数的起点和终点,也是一切事物的开端和归宿。
起跑线上迈出的第一步,种子绽出的第一个芽蕾,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这个“一”虽然幼小稚嫩,但却是美的胚芽,美的根本。它充满了生命和希望。
万事开头难。“一”的诞生意味着阻力和克服。世界上第一张照片展出时,被报纸愤怒抨击为“亵渎神明”和“欺骗”。电影第一次使用特写镜头时,观众吓得夺窗而逃,也备受攻击和责难。
世界正是在对无数“第一”的勇敢独创和苦难开拓中走向进步,走向自由,走向美。
“吾道一以贯之。”(《论语·里仁》)“一”又是一切艺术创造的主宰和统帅。它像一条红线,串起千千万万颗美的珍珠。
一部小说,不论情节多么复杂,总有一条主线;一幅绘画,不论色彩多么丰富,总有一个基调。中国戏曲《坐楼杀惜》的“杀”,《徐策跑城》的“跑”……几乎都可用“一字诀”道出全剧的“戏眼”。
贯一为拯乱之药。“一”可以使乌合之众化为钢铁劲旅,显示出单纯、整齐、统一与力量之美。
有了一,就有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再归一。一又生出新的东西。如此往复,生生不息,以至无穷。所以画家石涛称它为“众有之本,万象之根”。
三
“天生之物,无一无偶,无一齐者。”(刘大槐《论文偶记》)世界上一切事物都是矛盾的统一体,这统一物的矛盾,常常体现为“二”、“四”、“六”、“八”之偶。
这“偶”,有时表现为中轴线两边的均衡对称。如合欢树的叶,蝴蝶的翅,人的耳目手足。——鼻口虽为一,但仍然有左右鼻孔与上下唇齿之分。
这“偶”,有时象征着相反相成的衬托或对比:“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较,高下相倾,音声相会,前后相随。”(《老子》)
“无独有偶”的观念几乎贯穿在各种艺术创造之中。北京紫禁城的建筑是以天安门——地安门为中轴左右对称的;中国古典小说章法中有正对,反对,有一卷中自为对,隔数十卷遥为对。中国的对联、诗词更讲究对仗,如有这么一副对联:
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切瓜分客,上七刀下八刀。
既对仗工整而又拆字为数,其构思之妙令人叹为观止!
这“偶”只是相对的,并非绝对平均的“一刀切”。薛雪《一瓢诗话》曰:“诗家最忌雷同,而大本领人偏多于雷同处见长。……惟其篇篇对峙,段段双峰,却又不异而异,同而不同,才是大本领,真超脱。”
这“偶”推演到极致,便是中国宇宙观、美学观的高度概括:太极图与八卦。
《易·系辞》上:“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太极图的阴阳“鱼”,八卦的阴阳“爻”,都是以“阴阳”这一基本范畴派生出种种对立因素的复杂交织与运动变化,成为中国艺术美学原理的认识基础。
在“偶”中,有一个不对称的偏正平衡。它构成一个最美的比率,那就是黄金比——1:0.618。实验证明,这个比率正同人在最愉快时的“信塔”胸电波高频与低频的比率相吻合。更有趣的是,葵花籽的巧妙排列,牵牛花藤的缠绕生长,自然界中许多美的生长曲线,都酷似数学上的对数螺旋线。而螺旋线的级数恰好相当于黄金率。
四
“凡一二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三,以见其多;三之所不能尽者,则约之以九,以见其极多。”(汪中《述学·释三九》)
在文艺作品中,对“三”颇为厚爱:画树画三棵,画人画三个。尤其是戏曲,《三打祝家庄》、《三顾茅庐》、《三气周瑜》
黑格尔在一定程度上看到了“三”的奥秘,把它概括为正——反——合的三段论。中国书论中也说:“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迫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孙过庭《书谱》)
但这不只是平面或直线地看问题。实际上,“三”既不是对“一”的完全重复,也不是对“一”的完全否定,而是在似乎重复中有微妙的进展;在好像倒退中却向更高的层次递升——换言之,“三”是事物螺旋形上升中的一个环节,波浪式发展中的一个波段,也是艺术布局或进程中一个美的单元。
正因如此,一切事物不仅可以“一分为二”,而且可以“一为三”。时间有“过去、现在、未来”,空间有“上、中、下”,哲学范畴有“一般、特殊、个别”……。正确认识“三分法”,可以避免对“两分法”的片面理解,避免“非此即彼”地走极端。这便是美学里中和、含蓄之美的数字依据。
在文艺作品中还常用“五”、“七”、“九”表示多数或约数。其中,对“九”尤其青睐:九天九地、九流九派、九章九歌……其词之多,不可胜数!除了概示“极多”之外,还有自己独特的美学意义。
“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九,接近十而不到十,这是矛盾最尖锐、考验最严重、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把握住了九,就把握住了矛盾顶点前的最佳瞬间,就把握住了艺术魅力之所在。在这个意义上,可以说9>1。因为10的绝对值虽然大于9,但作为“数”,它不过是1的螺旋形复归,它所标志的瞬间和魅力已经开始从数的顶点跌落下来,像中而复斜的太阳、满而复亏的月亮了。
作为形式美的数学法则,除了太极八卦之外,还有一个九宫格。九宫,是八卦之宫——四方八达加上中央,合为九宫。西方称它为“魔方阵”。它横、直、斜的数字相加都是十五。根据数字的单双,可以创造出许多方形图案,同太极图式的圆形图案相伯仲。
五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辛弃疾《西江月·夜形黄沙道中》)喜悦之情,跃然纸上。
“阑干十二独凭春,晴碧远连云。千里万里,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欧阳修《少年游》)孤苦之思,牵人愁肠。
“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陆游《秋夜将晓出篱门迎凉有感》)美壮之气,直冲云霄!……
我想到一帧艺术摄影——人行道上。一个妇女怀抱婴儿,在她身后依次跟着三个幼小的孩子。作者金伯谷把这盲目生育的母子抓拍下来,题为:《51 2|34|》。看着这独出心裁的幽默题目,我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数的规律与美的法则有着如此千丝万缕的联系。数是人们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它又反转来左右着人们进行新的美的创造。
是的。有数,就有美!